鬼 戏

［清］钱 泳

康熙中，常熟有包振玉者，系梨园中吹笛手。一日，忽有人来定戏，云：“在北门，王姓。”以银十锭，期于某日。至期而往，则巍然大第，堂中设宴。主人出谓振玉曰：“今日系周岁，不可大闹，以官人幼，不任惊吓也。”遂点《西厢记》，减去：“惠明寄书”及“杀退孙飞虎”两出，乃定席开场。众方演唱，振玉独执笛旁坐，暗窥坐中宾客。凡饮酒，俱呷入鼻中，其往来男女侍从人等，俱足不贴地而行。心甚异之，以私语其众。众曰：“彼不欲闹，岂所畏者此乎！”于是忽将大锣鼓一响，倏无所睹，乃在昏黑中，则一古墓，惟听松风谡谡而已。通班大惊。振玉遂得疾，不数日死。

——《履园丛话》

【赏析】

鬼居然也要请戏班子为他们唱堂会，鬼爱听戏却又畏闻锣鼓声，真是怪而又怪。不过，事情虽怪，却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欺骗和隐瞒是不能持久的。是人是鬼，最后总会分辨得清。

故事一开始，那个戏班中的吹笛手包振玉就遇上了鬼。所谓“北门王姓”云云，明明是一群鬼物，却偏偏要装成人的样子，花钱邀请戏班，为他们唱堂会。为了掩饰他们畏闻锣鼓的弱点，又以“官人幼，不任惊吓”为托词，要求删去戏中需要金鼓齐鸣的热闹场面。可是，尽管这场骗局安排得非常巧妙，最后却仍不免露出破绽。鬼可以把一座古墓幻化成“巍然大第”，可以找托词掩饰其畏闻锣鼓，却无法使座中宾客不以鼻呷酒，也不能改变男女侍从人等“足不贴地而行”的情景。真相既已暴露，结局可想而知。只是一阵锣鼓声，就把这场骗局敲了个粉碎。

这篇故事情节很简单，但写得相当生动，作者善于运用伏笔、照应、跌宕、转折和制造悬念等手法，因而极富戏剧性。

（范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