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道 人

［明］冯梦龙

孙道人有异术。尝画墨圈于掌中，遥掷人面，虽洗之不去。顷之，以手挥曰：“当移着某人臂上。”虽重裘之内，而圈已在臂矣。尝至吴中，为小妓所侮。孙顾卖桃人担云：“借汝一桃。”遂拾以掷其面，妓右颊遽[1] 赤肿如桃大，楚[2] 不可忍。哀祈再四，乃索杯咒之，取下仍是一桃。妓肿遂消。此万历己酉年间事。

又孙道人至一大家，见鱼池绝大。问：“鱼有数否？”主人曰：“不知。”孙曰“可数也。”乃命二童子持长绳跨池相向而立，孙按绳徐掠池水至半止，连呼：“双来双来！”顾童子曰：“紧持而数之。”鱼大小成对，从绳上跃过。一童大笑，绳脱，鱼遂群跃焉。

——《古今谭概》

【赏析】

本篇描述了孙道人的两种异术，一是以意念转移物体，二是拉绳数鱼。就通篇而言，故事颇为离奇古怪，令人难以置信。但从第一段末了“此万历己酉年间事”一句来看，这似乎又是作者亲眼目睹之事。

考索一下古代文献，我们不难发现许多同类型的记载。例如《后汉书·方术传》所记“王乔”故事即属此类。该书称：河东人王乔有神术。他当叶县县令时，每月朔望日必定要到京城朝见皇帝。进京时，总是有凫鸟从东南飞来，皇帝感到奇怪，命令左右张网收罗，可是网到的却是朝官的“履”。又载：王乔升堂办事时，堂鼓“不击自鸣”。从形式上看，王乔的各种“神异”事与冯梦龙所记孙道人“飞桃击妓”诸异事不能等同，但就类型而言，却又是一致的。因为“飞凫”最后变成“履”以及堂鼓自鸣都是《后汉书》作者用以表现“神力致动”。这种故事不仅见于官修正史，而且各种野史杂记也常有描述。假如进行一番比较，可以发现，施行异术者一般都是道人。由此可见，“道人”在中国古代已成为一种神异力量的象征。撩开其神秘的面纱，我们可以看到先民增强自身本领的集体潜意识。

（詹石窗）

注　释

[1].遽（jù）：原指匆忙，这里是“立刻”的意思。

[2].楚：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