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您要查询的古代志怪小说:

 

词条 杜履祥 三一溪渔人
释义

杜 履 祥

[清]三一溪渔人

城隍庙大门内,东廊塑丈二无常[1] 泥像,白衣白冠,冠高尺五,上书:“你也来了么”五字,俗误“无”为“吴”,“常”为“长”,曰大耶,畏而尊之也。西廊一像,皂衣皂帽,肩荷雨具,曰地方,即地保里正之义。相传应死魂魄,皆二鬼奉牒追摄。东西泥马各一,由来旧矣。两廊中,东廊尤著灵异,往往于夜深时,挈瓶沽于卖酒之家,旦视所偿价,则纸灰耳。又幼童贺某,戏骑泥马,股胶于鞍,自午至申[2] ,苦不得下。其父兄以冥镪祷东廊,乃解。归而两足赤肿者匝月,余多仿此。近传杜履祥一事,与聊斋席方平小异大同,录之,以见留仙之谈,非尽属子虚也。庙之东北隅,杜履祥者,为府衙书吏[3] ,憨而有胆,每夜归,多与吴遇,久之习惯,渐通语言。一夕,举瓶向杜曰:“此中罄矣,市沽味薄,子有家酿,能波及否?”杜接瓶,令姑待,入室灌满,持付之,谢而去。此□[4] 再三之渎,慨然应,不稍厌也。父早逝,惟老母仅存。忽病疟,恃与吴善,黄昏后,捧牲酒诣之,并约西廊者,相与共酌。乘间以母疟告。吴曰:“此寒暑往来,或饮食不检所致。以为有物凭焉,孰执其咎矣,如实有缓急。”自指鼻并指西廊者,“区区两人,拚以四腿受刑责,总不勾拘投到,虽官府无如何,况下焉者乎?”杜信不疑。无何,病愈剧,又以牲酒往。吴幡然曰:“若以我为徒餔啜者耶?尔母为缙绅谭某所控,不即设法关说,猥欲赤手了事,试问阳曹衙门,如司阍书隶辈,有吸西风而枵腹从公者谁耶?”杜唯唯,愿受教。吴曰:“神之腹心严某者,能操纵神,若以千金赂之,再以五百金,分润各执事[5] ,环而攻之,虽铁壁可推倒,一谭某何能为者。至余与西廊结契在先,多寡唯命,勿锱铢较也。”杜归,市金银冥财凡若干,焚诸东廊,以为母可期颐寿矣。讵越日而母不起,哀痛之余,恨吴之贪而诳也。操白刃以往,刳泥腹,而蹂躏之。旋赴神座前,指数之曰:“吾闻聪明正直之谓神,今听劣绅托,而虐平民,不聪;失察家丁等诈赃,不明;不聪不明,又何由正,何由直乎!行且叩九阍而上诉耳。”时家人寻至,扶掖以归,似睡非睡,时闻呓语,或强起大叫,已复倒卧。如是者已一昼夜,忽闻放声哭曰:“哀哉吾母!竟不返耶?”惊定移时,始欷歔述之:“初家人扶归时,即有一人蹑余后,视之,衣冠类书吏,似曾相识,其人曰:‘吾汪某,生时充户房吏,旦晚觌面,何善忘耶?’曰:‘然,今何为者?’汪曰:‘某现为城隍吏,将神命,愿吐金勿上诉也。’答曰:‘吾愿母生,不愿蚨还[6] 。’拂袖起,且号且奔约二里,至东岳。方喘息于土地祠下,讵汪仍蹑余后,附耳语曰:‘愿倍吐金,勿上诉。’答曰:‘母死谓何?因以为利,鼠子有词矣,是陷阱我也。’拂袖起,挝鼓以闻,须臾,帝升堂,鬼卒捉余跪墀下,问何冤,具白之。命查母寿,一赤须判,捧册呈案,帝览之,令转示余。时眼花迷乱,莫辨之无,判指第七行,乃揩眼视之,上注:‘杜马氏,应于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十四日亥时[7] 卒,年七十。’因泣血稽颡[8] ,乞帝与龄,帝谕曰:‘人生七十,已臻上寿。天数早定,端不可开也。城隍神,贪枉溺职,撤回听议,另拣廉明代之。杜履祥辱官殴差,罪有应得,姑念孝心所激,从宽薄责四十,押令还阳。’余受杖讫,求一见母,为鬼卒推出,遂苏。恨母永诀,是以悲也。”或问受杖时亦知痛否?曰:“如之何弗痛!”袒视两股,瘀血在焉,只今两廊泥像,悉易以石。余见而哂之,谓不改心而改貌,石虽坚,恐有以铁锤钢钻来者。

赏音子曰:鬼蜮伎俩,幽明一辙。其颊上添毫处,恐若辈见之,无地生活也,与聊斋席方平,其人其文,俱称双绝。

——《啖影集》


【赏析】

杜履祥者,真乃一老实之人。民间俗称“老实人吃亏”,果不其然,杜履祥的经历,正好应验了这句老话。

杜履祥在衙门中谋了一份差使,因生来憨厚本分,又有几分胆量,不知怎么慢慢地就与城隍庙中的无常、地方两鬼交上了朋友,时常沽酒与无常喝。后来,当老母生病时,杜履祥便自恃与无常有情义,提了酒菜请无常相助。哪里想到无常是个口蜜腹剑的家伙,在吃饱喝足又连哄带吓地骗到一大笔钱财后,根本无意出力帮忙。可怜杜履祥被蒙在鼓里,上了一次当竟不察觉,再上当、再受骗,直至老母病入膏肓,撒手西归,这才幡然醒悟,持刀将无常、地方的泥像砍了个稀里哗啦,并且向着正襟危坐、号称能洞察一切的神灵发出了“正义何在、公理何存”的悲愤责问。

杜履祥的觉悟,是在亲身经历了惨痛的事实之后,他发誓要踏遍所有阴曹衙门直面上诉,显示了一种不屈不挠的大无畏的反抗精神。尽管最终没能达到使老母生还的目的,但他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凛然气概却是值得钦佩赞叹的。

反观那些无常、地方之类的鬼,可以想见它们平时是多么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搜刮他人钱财时又是多么的不择手段。也许以往它们碰到的对象多为胆小怕事、忍气吞声者,所以多年来一直得心应手,以致肆无忌惮。这回偏偏碰到个闹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履祥,无常、地方们自然也慌了神,又是请人游说,又是许愿退还不义之财,露出了一副欺软怕硬的嘴脸。

再看看阴间的最高统治者——“帝”。他在处理杜履祥一案时还不失公允,当杜履祥不听劝客劝诱,一路打上堂来时,他并未怪罪,反而念杜履祥之孝心,仅薄责其辱官殴差之罪,同时将贪枉溺职的城隍神撤职查办,另择廉明清正之神代替。帝的一番终审判决,使杜履祥心悦诚服,大约也使众多为杜履祥鸣不平的人稍稍平气一些。

由杜履祥,不能不使人想到《聊斋志异》中的席方平。同样地,席方平也有着坚强不屈的性格,他为替父报仇,魂入阴间告状申冤,并且经受住了杖笞、火床、锯体等严刑考验、与“千金之产、期颐之寿”的诱惑,坚持斗争,终于救活了父亲、制裁了仇敌。杜履祥和席方平都是以反抗者的形象出现,两个人物在经历、性格、勇气和精神方面都有相类似之处。

本篇既写阳间,又写地府,人鬼相间,黑白混杂。就主题而言,作品显然是将矛头直指阴间的大小卑鄙恶劣之鬼,对这些鬼们的种种丑行劣迹作了毫不留情的揭露、鞭挞。不过,作品的思想价值和实际意义还不仅于此,赏音子说的“鬼蜮伎俩,幽明一辙”,正可谓微言大义,一语中的。

看杜履祥的这段遭遇,看那些鬼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总有似曾相识之感。作品所揭示的,其实何止于阴曹地府,这种罪恶伎俩,在人间明亮的阳光下,不也同样是司空见惯的吗!所以,作者将阴间丑行暴露无遗,只是虚笔,实际所要批判的,正是人间的罪恶、整个封建社会官僚机构的罪恶。

将《杜履祥》与《席方平》比较,从中还可以看出两位作者对社会本质的不同认识。在《席方平》里,从冥王到狱吏,都和地方恶霸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残害人民,随心所欲地蹂躏善良无辜的百姓。没有公理,也没有正义,主宰一切的只是金钱。而《杜履祥》虽然也揭露了神鬼敲诈愚弄百姓,但却并不曾将阴间写得暗无天日、一团漆黑,那一线给人以希望的亮光便是“帝”的光环。帝采取了必要的措施,惩罚了不称职的城隍神鬼,多少是为杜履祥伸张了一点正义,因而“帝”多少也就成了某种正义和公理的化身。就这点而言,三一溪渔人对社会的剖析,其鞭挞的程度,恐怕是及不上蒲松龄的。

(欧阳云飞)

注 释

[1].无常:旧时迷信,指人死时勾摄生魂的使者。

[2].申:十二时辰之一,十五时至十七时。

[3].书吏:清制,内外各官署之吏员皆称书吏。

[4].原文此脱一字。

[5].执事:古时指侍从左右供使令的人。

[6].蚨(fú)还:蚨指青蚨,古代传说中的虫名,古书中有“青蚨还钱”之说。

[7].亥时:十二时辰之一,即二十一时至二十三时。

[8].稽颡(sǎng):古时一种跪拜礼,居丧答拜宾客时行之,表示极度的悲痛和感谢。

随便看

 

文学鉴赏辞典收录641条古代志怪小说鉴赏词条,基本涵盖了大多数古代志怪小说的鉴赏及作者简介,是语文学习的必备工具。

 

Copyright © 2004-2023 Newdu.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更新时间:2025/4/28 2: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