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

辇路江枫暗，宫庭野草春。

伤心庾开府，老作北朝臣。

【鉴赏】金陵，即今天的江苏南京，曾先后为六朝国都，故《金陵怀古》多为感怀六朝遗事的诗作。

一、二句以茂盛的春景反衬“宫庭”的荒芜没落。“江枫暗”，一方面点明时令是深春，一方面说明树木葱茏。东晋大将军桓温北征途中，看到自己从前种下的柳树已经长到几围粗，不觉感慨万端：“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草木渐长，生命流逝，此处亦含此深心。树木如此繁茂，而曾经在树下奔驰的王公贵人早已化尘化土，他们苦心经营的王朝也已成为历史。浓荫暗色之下，更有逝者如斯、时空流转的沧桑之感。“辇路”通向“宫庭”，诗人不写其往昔如何繁华，今朝如何残破，只写野草张扬着春天的气息，茂密地生长在曾经奢华的宫阙亭台。刘禹锡《金陵五题·台城》有云：“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台城，即当时的禁城，亦即此处的“宫庭”。南朝陈后主在光昭殿前造起临春阁、结绮阁、望仙阁，楼高十丈，雕栏画栋。楼内珠帘宝帐，楼中有道路交通往来，楼下奇花异草，水榭山石，风景独好。而今这些早已烟消云散。这个春天愈是美好，欣欣向荣，愈是衬托出六朝的没落与衰亡。无情之物，激出许多有情之思。杜甫《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正与此旨趣相同。

庾开府即庾信，因曾官开府仪同三司，故名庾开府。庾信是梁朝的大臣，出使北朝西魏时，梁朝被西魏所灭，庾信遂被强留北朝。北周代魏，庾信被迫仕周，一直到去世，都未能回到日思夜想的江南，却看到南朝最后两个王朝的相继灭亡。他写有《哀江南赋》，将个人际遇、梁室的盛极而衰、羁臣的家国之恨尽付其中。诗中直接出以“伤心”二字评说庾信，一来其身世足以令人叹惋，二来庾信曾写有《伤心赋》云其“既伤即事，追悼前亡，惟觉伤心”。三、四句诗人用了直赋的手法，其后却蕴含着更多的内容。庾信如此伤心，是因为做了北朝臣，那又为何一直到老都做了北朝臣子?诗人没有直接写王朝兴衰，只是通过一个臣子的命运关照出国家的命运。

诗人金陵怀古，用曲笔写尽六朝兴衰。不写宫廷残破，但写野草茂盛;不写王朝兴衰，但写臣子老死北朝。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兴亡之感深寓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