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狐女

［清］纪 昀

束州[1] 邵氏子，性佻荡。闻淮镇[2] 古墓有狐女甚丽，时往伺之。一日，见其坐田塍上，方欲就通款曲。狐女正色曰：“吾服气炼形，已二百余岁，誓不媚一人。汝勿生妄念。且彼媚人之辈，岂果相悦哉，特摄其精耳；精竭则人亡，遇之未有能免者。汝何必自投陷阱也！”举袖一挥，凄风飒然，飞尘眯目，已失所在矣。先姚安公[3] 闻之，曰：“此狐乃能作此语，吾断其后必升天。”

——《阅微草堂笔记》

【赏析】

本篇写古墓中狐精誓不媚人的故事。在古代，狐精迷人致死的故事居多，然亦有狐精通人性，犹如世间淑女者。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写的狐精，大多远胜凡人。纪昀虽与蒲松龄观念不同，对《聊斋志异》亦不以为然，但此篇所写的狐精，却也是个形象美好的女子，古墓狐女姿色甚丽，但誓不媚人，有轻薄少年前来勾搭，她正色拒之，并以狐精媚人的真相告诫少年，劝其不要自投陷阱。正因为她誓不媚人，才能修炼二百年功夫。从另一方面来说，狐不媚人，而人自迷狐者，在人世间却不乏其例。不是有许多人如同束州邵氏子一样，性佻荡，迷恋女色，闻知是狐女，亦不惜以身试色、自投陷阱吗？此篇不仅批评了女色媚人之旧说，而且更重要的是批评了轻薄子弟的好色取祸。此篇精要，全在狐女一席话中，其言谆谆，严肃而又堂堂正正；即描写其消失，亦不一般化，而令人遐想此狐女之风采不凡。

（李 晓）

注　释

[1].束州：汉置，故城在今河北河间东北四十里。

[2].淮镇：唐代方镇，淮西、淮南方镇统称淮镇，治所在今江苏扬州，辖江北、江南大部分地区。

[3].先姚安公：即作者纪昀之父，详见本书《佃户董某》原文后注释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