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化 水

［清］李庆辰

谚有云：“时来则黄土变金，运败则黄金成土。”此虽寓言，然实有之。邑有朱某者，其先家本富，母溺爱过情，藏有白镪六罂[1] ，为之私瘗[2] 于室内，嘱曰：“毋妄奢费，汝他时乡会试，可取作川资也。”母死后，游荡不羁，呼卢唤雉[3] ，柳巷花街，无所不为。不数载，家产荡然，而妻亦亡。孑然一身，室如悬罄。因忆所瘗之金，发之，则罂固如故。启视，满贮皆清水，六器皆然。朱卒以困死。噫！异矣。

——《醉茶志怪》

【赏析】

本篇写一个把家产荡尽的纨绔子弟，最终落得个贫困而死的可悲下场。大凡浪荡子的形成，其原委总不外乎父母溺爱。本篇一开始就交代“母溺爱过情”，点明了做母亲的对儿子的堕落难辞其责。

这样的浪荡子，当其父母健在时，尚不敢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一旦父母双亡，无人拘管他时，便会肆无忌惮地放荡不羁。

本篇中的浪荡子朱某之母尚健在时，可能已经对儿子的某些行为不端有所风闻，所以她才会叮嘱儿子：“毋妄奢费。”她为儿子的将来计，预先在室内埋下“白镪六罂”，不能说考虑得不周到，但她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一条：对子女不能“溺爱过情”。

果然，母死后，朱某“游荡不羁”，狂嫖滥赌，俗话说“坐食山崩”，如此一味地纵欲，自然不数载便“家产荡然”了。

当把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殆尽后，朱某自然会想到那“白镪六罂”，于是便去挖掘。奇怪的是，六个罂都封固得好好的，而原先藏在里面的银子都变成了清水。

对这一奇怪的现象，作者的解释是：“时来则黄土变金，运败则黄金成土。”将其归咎到“时”与“运”——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上去。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今天我们也不必去深究之。不过，故事包孕的针砭，对子女切忌“溺爱过情”，倒是富有社会意义的一笔。

（储有明）

注　释

[1].罂：一种小口大肚的瓶。

[2].瘗：用土掩埋。

[3].呼卢唤雉：中国古代常用的一种赌博方式，又称“樗蒲”、“五木”。削木为子，共有五个，每子两面，一面涂以黑漆，上画牛犊；另一面涂以白色，上画雉。掷子时，若五子皆黑，即得头彩，称为“卢”。参赌的人都高声大喊，希望得到五子全黑的头彩，所以叫“呼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