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谓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鉴赏】唐代诗人题壁蔚为风气，多在酒肆、旅店或楼台、寺院，诗人行止于此，兴之所至，便挥毫留诗。这首诗就是张谓在长安的一家人中做客时题于壁上的。有趣的是，与张谓大约同时的著名诗人白居易有《题长安主人壁》诗三首(按：依此，本诗题目作《题长安主人壁》似更合理)，均是表达希望得到援引而进入仕途的意思，大概对那位长安主人寄托着希望，所以语气也充满尊敬。但张谓此诗对主人可谓大不敬，警示中寓有讥刺，通过这首诗我们能感受到张谓那率真磊落的性格。

回看此诗，其实无须疏解，诗意甚明。前两句简直就是大白话，清人贺裳《载酒园诗话》称其诗“不甚蕴藉”，在这里真是一点不过分。黄金一直是古代社会的硬通货，而金钱换“友谊”的事情无论古今都不乏其例。早在西晋，鲁褒就深刻地指出：“舟车上下，役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尘和光。上交下接，名誉益彰。”(《钱神论》)尽管大家都知道有钱难买真心的道理，但又常被眼前利所蒙蔽，这是理性与人性的永恒矛盾。

后两句说的就是这个永恒矛盾。“然诺”是信义的标志，金钱是欲望的化身，道德和欲望之间的沟壑永难填平，这是作为社会动物的人本然而终极的顽疾，所谓“悠悠行路心”正指向这个本性。行路者即日常人，“悠悠”一词十分恰当地表现出这份本性长久而自然地生长于世人心中。当然，这样一种看似平淡的口气，对人的讥刺不露骨而能达到鞭挞入骨的效果，端是厉害。

读罢此诗，读者自然会升起一份疑问，即真情、信义安在?封建社会往往从贤圣的道德出发，加以规引、劝诱，而理性的当代人，最好还是从“行路心”出发，认识人本性的顽疾，用理性的道德律和法律来维系内心和社会的平衡，才是真实可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