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

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云满故城。

【鉴赏】晚唐以后，由于社会衰败和国家危亡，诗人普遍表现出一种伤悼的情绪。这在很多作品中都有反映，韦庄的这首诗也不例外。它虽然只是一首题画之作，但由于图画主要描绘六朝首都——金陵的形胜与史迹，故诗中同样流露出浓重的悼古伤今情调。

首句即作惊人语，以感情强烈的反问句起，不但突出了诗人无比沉痛的心情，而且极大地引发了读者的好奇心，究竟是谁说伤心不能画成以至于韦庄如此激烈地反驳呢?显然，这一诗句是有鲜明的针对性的。事实上，在此之前，诗人高蟾曾写过一首《金陵晚望》，诗曰：“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从末二句来看，可知这正是韦诗起句之由来。高蟾在秋天的傍晚登上金陵城头，看到昔日不胜繁华的都城，如今只剩一片衰败景象，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沧桑，于是忍不住为唐王朝的衰颓而伤心，为历史的不可挽回而伤心，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伤心。个人的伤心之情已如此沉痛、深广，更何况整个社会、整个民族的“一片伤心”?世上纵有丹青妙手，恐怕也难以曲尽其声吧?这是高蟾认为“伤心画不成”的原因。对此，韦庄极不赞同。在他看来，伤心不是不能画出，而是一般的画家不想画罢了，因为他们只热衷于迎合世人的庸俗心理而故作粉饰升平之图。但是，大家请看这六幅金陵图，无须画家多加描绘，只单单几株枯萎的古木、几片笼罩的寒云，就画尽古城的萧瑟和凄凉，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六朝的繁华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这难道不是伤心的体现?人世盛衰，古今皆同。六朝既然如此，现在身处的这个朝代大概也走到历史的末路了吧?这又何尝不是伤心之情? 由此可见，韦、高二诗虽然立论的角度不同，实际上却是抒发同一意绪，即借助怀古抒发对唐王朝国事衰败的伤痛之情，故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诗在构思上亦颇有独到之处。虽为题画诗，却不对图画的内容作细致描述，而仅以末尾一句简单带过。再进一步推究其目的，也不是为了写景而写景，而是为诗人的“伤心画成”作说明。因此，全篇的关键都在“谁谓伤心画不成”一句，诗人对唐王朝命运的担忧和伤感也由此中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