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拔河赋 薛胜 |
释义 | 拔河赋 皇帝大夸胡人以八方平泰,百戏繁会〔1〕。令壮士千人,分为二队。名拔河于内,实耀武于外。伊有司兮昼尔于麻,宵尔于纫〔2〕。成巨索兮高轮囷〔3〕,大合拱兮长千尺。尔其东西之首也〔4〕,派别脉分以挂人胸腋〔5〕;各引而向以牵乎强敌。载立长旌,居中作程〔6〕,苟过差于所志,知胜负之攸平〔7〕。 于是勇士毕登,嚣声振腾;大魁离立,麾之以肱〔8〕。初拗怒而强项,卒畏威而伏膺〔9〕。皆陈力而就列,同拔茅之相仍〔10〕。瞋目赑屃〔11〕,壮心凭陵〔12〕。执金吾袒紫衣以亲鼓〔13〕,仗柱史持白简以监绳〔14〕。败无隐恶,强无蔽能〔15〕。咸若吞敌于胸中,惨莫虿芥〔16〕;又似拔山于肘后,匪劳凌兢〔17〕。然后一鼓作气,再鼓作力,三鼓兮其绳则直。小不东兮大不东〔18〕,允执厥中〔19〕。鼍鼓逢逢〔20〕,士力无穷。身挺拔而不动,衣帘襜以从风〔21〕。斗甚城危,急逾国蹙〔22〕。履陷地而灭趾,汗流珠而可掬。阴血作而颜若渥丹〔23〕;胀脉偾而体如瘿木〔24〕。可以挥落日而横天阃〔25〕,触不周而动地轴〔26〕。孰云遇敌迁延,相持蓄缩而已〔27〕。左兮莫往,右兮莫来。秦皇鞭石而东向,屹不可推〔28〕;巨灵蹋山而西峙,嶷乎难摧〔29〕。绳 天子启玉齿以璀璨,散金钱而莹煌〔43〕。胜者皆曰“予王之爪牙,承王之宠光”〔44〕,将曰“拔百城以贾勇〔45〕,岂乃牵一队而为刚〔46〕”。于是匈奴失筯〔47〕,再拜称觞〔48〕。曰“君雄若此,臣国其亡〔49〕”。 注释 〔1〕平泰:太平。百戏:古代乐舞杂技表演的总称。 〔2〕伊:彼。有司:官吏。尔:助词,无义。于麻:绩麻。纫:将两缕捻成单绳。 〔3〕轮囷:盘曲。 〔4〕尔:此。 〔5〕派别脉分:巨索两端又分出许多小绳索。 〔6〕作程:为界。 〔7〕过差:过,有所超过。差,有所不及。志:标志。攸平:确定。 〔8〕大魁:首领。离立:并立。麾:指挥。肱:胳膊。 〔9〕强项:性格刚强而不肯低首下人。伏膺:同“服膺”,衷心信服。 〔10〕陈力,施展才力。拔茅:拔河拔茅草。相仍:相互连接。仍,跟随。 〔11〕赑屃(bì xì):猛壮有力之貌。 〔12〕凭陵:侵凌、进逼。 〔13〕执金吾:掌管京师治安的长官。 〔14〕仗柱史:侍御史。白简:弹劾之章。 〔15〕“败无”二句:裁判者公正无偏袒。 〔16〕惨:通“憯”,曾、乃。虿(chài)芥:梗塞的东西。 〔17〕匪劳:不用,不必。凌兢:恐惧战栗。 〔18〕“小不”句:绳两端拉直。 〔19〕允:用以。厥:其。中:直正不偏。 〔20〕鼍(tuó)鼓:鼍皮蒙的鼓。鼓声逢(péng)逢然像鼍鸣。 〔21〕帘襜:轻扬飘动。 〔22〕甚:超过。国:都城。蹙(cù):紧迫。 〔23〕阴血:体内之血。渥丹:润泽的朱砂。 〔24〕胀脉:鼓起的筋脉。偾(fèn):激动。瘿木:外部隆起如瘤的树。 〔25〕挥落日:典出《淮南子·览冥》,喻人力胜天。天阃(kǔn):天门。 〔26〕触不周:典出《淮南子·天文》,喻力大无穷。 〔27〕蓄缩:退缩。 〔28〕秦皇鞭石:喻坚定如石,不可动摇。 〔29〕巨灵:擘开华山的河神。 〔30〕 〔31〕停眙(chì):凝视。 〔32〕虓阚:虓(xiāo),虎吼;阚(hǎn),虎怒之貌。 〔33〕抃(biàn):鼓掌。咍(hāi):笑。 〔34〕呀(xiā):张口。坌(bèn):尘污飞扬。 〔35〕信:的确。 〔36〕虚声:观众所发之声。 〔37〕洎(jì):及。纷:旗帜的飘带。校(jiào):较量。 〔38〕突:冲撞。绳度:绳的一定长度。就强:倒向强方。 〔39〕臆仰:挺着胸。臆,胸骨。 〔40〕壮:迅速。头抢:以头触地。抢(qiāng),触、撞。 〔41〕披靡:草木随风倒伏。 〔42〕拔剌:象声词。陆梁:跳跃。 〔43〕莹煌:晶莹光亮。 〔44〕爪牙:得力之臣、供驱使之人。宠光:恩宠荣耀。 〔45〕贾勇:有多余的勇力可出售。 〔46〕刚:强大。 〔47〕失筯:饮食时受惊掉了筷子。 〔48〕称觞:举杯祝酒。 〔49〕臣国:为臣之国。 鉴赏 薛胜,唐河东人,曾进士及第,约生活在玄宗开元、天宝年间,生平事迹不详。现存《拔河赋》一篇,入《文苑英华》。 拔河之戏,相传起源于战国,称钩强、牵钩、拖钩等,原是讲习武艺、教练战术的一种军事体育活动。到唐代,延衍成为一种较力的游戏,始称拔河,在中宗、玄宗时期尤为盛行。中宗、玄宗曾多次在宫廷、梨园之内主持过拔河比赛。拔河之戏原有两层意义:一是“欲练英雄志”,二是“预期年岁稔”。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号称盛世,王土辽阔,物阜民富,玄宗又是积极尚武开边,力图威慑四夷的一代天子,因此,他竟组织了一次千人拔河大赛,招请外邦使者观光,其用意不在用祈丰年,而是炫耀武力于中外。当时有河东进士薛胜,观后即兴,写下这篇气势不让千人拔河的名赋。 全赋三段,分叙赛前、赛中、赛后。第一段扼要点明这次大赛的意义目的,述及大赛的准备和赛规。百戏纷呈,歌舞升平,也许是太平盛世的最一般表现方式,拔河表演虽属百戏,但以此向外族异邦夸示强大,欲使其臣服,实在是很戏剧化的夸张做法,也只有雄心勃勃的玄宗会这样想、这样做。作者从拔河之绳的编结制作下笔,即从表演的“道具”下笔,开首就造成夺人之先声,你看这绳:盘起来高大无朋,量起来粗达一围,长逾百丈,更令人抚膺咋舌的是巨绳两端分编的小索,林林总总数十上百根,要经得起千百力士的牵引拔拽,想必也是存韧粗实非凡,无怪要有司监督、工匠们夜以继日地制作了。勇士尚未出场,长旌为记,巨绳赫然,一场激烈壮观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二段描写比赛的全过程,是全篇的重点、精彩部分。作者顺序道来,层次井然,在层次中又时有高潮迭起。第一层写竞争双方的最初角力。作者把力士们自负自信、睥睨一切的心理、神态点画得惟妙惟肖。毕竟指挥者的威信足以服众,毕竟这些骁勇不驯的力士懂得团结合力的至关重要,他们很快陈力就列,个个双目圆睁,如虎似罴,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声,激发着不断高涨的士气,也擂击着观众紧张激奋的心。力量聚集了,巨绳拉直了,第二层很快进入较力的胶着、相持阶段。在动与静的对峙中层现着力与力的较量。文章突出描绘双方相持不动时,蕴藏在这不动中的深厚、巨大的爆发力,这种爆发力正在千百勇士的筋脉肌肉中奔突膨胀,正在千百勇士的脚趾手臂上聚积增长,如山之巍峨,石之坚固,不可摧颓。除此还有拂衣的风在动,流淌的汗珠在动,局势扣人心弦,决胜一触即发。描写场内勇士的同时,作者还顾及到场外的观看者,无数鼓掌加油的,无数情急呐喊的,尘土飞扬,嘈喧如雷,寥寥几笔,游刃有余,就把场内的沉着镇定与场外的白热化喧腾融为一体,互为映衬,为最后的“爆发”,最后的分晓蓄足了气势。第三层是决战时刻的描写。经过几番拉锯似的来往回合,一方是就强披靡,一方是乘势奋力,一瞬间,五百力士齐声仆倒于地,五百力士齐声跳跃欢呼,胜负了然,高潮落幕。 第三段叙天子颁赏。胜方的二句壮语既体现了勇士们按捺不住的冲天豪气,也未尝不是天子君临天下,雄视八极的得意之情的流露。匈奴使者的两句话则照应开篇“皇帝大夸胡人”,尽管着墨不多,却丝丝入扣,“君雄若此,臣国其亡”——以夸张的赞语交代了这场戏剧化游戏的夸张效果,主宾二家,其神情语气相映成趣。 薛胜此赋一作,人争传诵。《旧唐书·薛存诚传》(存诚,其子也。)评曰:“词致浏亮,为时所称。”这篇作品也确实当得起这一美誉。首先它以形象胜。这里的形象描写不是细腻纤密的工笔,而是类似丹青手的肖像速描,于人物的某个动作、某件道具,甚至一瞬间的某种表情传神写意。像执金吾半袒的紫衣,侍御史手持的白简,把这些平时正襟危坐的达宦们在紧张竞争境地的忘形情态描摹得纤毫毕现。无论士卒、天子、文官、武将,稍许勾勒,便各呈其容,各具其神,使人如临其境,如睹其人,甚至唤起读者跃跃然为其呐喊、扼腕、欢呼的情绪。 其次它以文字的简洁胜。这与文章的气势有关,气盛则言宜,气顺则言畅。写这样一场规模浩大的竞赛,文气与整个竞赛场上的气氛十分相像,犹如乐曲雄壮有力的进行速度,略无梗碍。且篇幅不长,却面面俱到,下字准确形象,有时一字千钧,如挂人胸腋之“挂”字,本意为绳索挟在竞赛者的胸腋之下,用“挂”字,突出了力士如山般的沉着力量,结实粗大的绳只是“挂”于胸腋而已。一般说来,赋者,“铺采摛文”也,汉赋的雍容典雅、六朝赋的都丽浮艳,虽是一代成就,但“繁华损枝,膏腴害骨”,辞藻过则为疵病。此赋或骈散相间,或设为问答,不存意于雕琢铺陈,层次丰富,描写却省净明快,加之音节铿锵,画面活泼,真是痛快文字,欢乐文字。所谓“盛唐气象”,体此赋大概可以略见一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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