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鉴赏】明代学者许学夷曾评价李白五言绝句时说：“五言绝，太白、摩诘多入于圣矣……太白如‘绿水明秋月’、‘美人卷珠帘’、‘懒摇白羽扇’等篇，皆超绝者也”。玉阶怨，乐府古题，是专写“宫怨”的曲题，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十三列于《相和歌辞·楚调曲》，此为李白拟作。作为五绝圣手，李白在宫怨题材上驾轻就熟，写怨情娓娓动人，不露声色，展现出高超的艺术构思与幽深之致。

一、二句写景叙事，为读者呈现出女主人公百无聊赖却又有所企盼的生活状态。时间是深夜，地点是深宫，女主人公孤零零地伫立于滋生白露的玉阶之上。长夜漫漫，她却无心睡眠，依然久久伫立，不知不觉间露水浸湿了她的罗袜。“玉阶”与“罗袜”，暗示女主人公优越的生活条件，以及其身段的优雅与轻盈，营造出一幅“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艺术境界。“白露”与“夜久”，则凸显出女主人在室外停留的时间之长。她到底在企盼什么?读者不免会留下这样的疑问。

三、四句则从室外转入室内，专注于女主人公在室内的行动细节。“却下”二字，看似随意，却颇得唐诗之风致。为何要“却下”?表面上是因为夜寒侵人，她不得不回到房内，实则万般无奈与无限幽怨涵蕴其中，直透读者身心。回到室内，女主人公放下华贵的水晶帘，但她依然残存着最后的希望，以至于隔着窗帘，她还是痴痴地遥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澄澈的明月。难道她是在遥望秋月吗? 当然不是。她不过是通过遥望，来排遣自己的孤寂;她不过是在遥望中，传递出对远方之人的思念而已。

此诗虽题为“玉阶怨”，却无一处有“怨”字，元萧士赟评曰：“此篇无一字言怨，而隐然幽怨之意见于言外。”(《唐诗品》)夜色之浓，伫立之久，足见怨情之深。下帘而望月，“不言怨而怨自深”(明李沂《唐诗援》)。此诗无一字写“怨”，却处处见“怨情”，正所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李白《怨情》)。这两首诗，其艺术上的含蓄婉转与意旨深远，颇有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