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公

东方朔

东荒山中有大石室，东王公^[1]居焉。长一丈，头发皓白，人形鸟面而虎尾，载^[2]一黑熊，左右顾望。恒与一玉女投壶^[3]，每投千二百矫^[4]。设有入不出者，天为之嘘^[5]；矫出而脱误不接者^[6]，天为之笑。

〔注〕

[1]东王公：传说中西王母的配偶。

[2]载：乘坐。

[3]玉女：仙女。投壶：古代宴会礼制，亦为娱乐活动。宾主依次用矢投向盛酒的瓶口，以投中多少决定胜负，负者饮酒。见《礼记·投壶》。至汉代改为以竹为矢，矢入壶中反激出者方为胜，见《西京杂记》卷五。这里东王公即用此法。

[4]矫（jiǎo）：投矢跃出壶外。此句意谓投壶者以先至千二百矫者为胜。

[5]（yī）嘘：叹息。为矢不出而惋惜。

[6]“矫出”句：投壶虽然矫出但没有接住。

此篇选自《神异经》。

东王公是《山海经》之后模仿西王母而新出的神话人物，而《神异经》则是这个新出人物的最早记载。除了本篇以外，《神异经·中荒经》中还记载了昆仑山铜柱上有一只名叫希有的巨鸟。其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明显是把两者作为配偶关系来设想的。再联系本篇对东王公形象的描写，更是可以看出对《山海经》中西王母形象模仿的痕迹。所以《神异经》中东王公形象的出现，为西王母传说增加了新的色彩。

尽管东王公作为西王母的陪衬人物而出现，但故事充满了生活气息。尤其是东王公和玉女投壶时苍天对中与不中的不同表情，非常传神地写出了生活中人们对某些竞技项目的强烈好奇心和对此未加掩饰的情绪变化。和汉代以前的神话小说故事相比，本篇明显显示出神话由神怪而向人间过渡的社会化趋势。

从汉代开始，东王公就与西王母一起，逐渐被道教徒塑造成为道教中的神祇，以自神其教。如陶弘景《真诰·甄命授》就写到他们是凡人不识的金母和木公，只有仙人才“拜王公，揖王母”。但这些描写大都弥漫着浓烈的宗教气氛，缺乏文学色彩，反不如早期的东王公故事清新和质朴。

（宁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