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恒

张

贞观中，卫州板桥店主张迪妻归宁^[1]，有卫州三卫^[2]杨真等三人投宿，五更早发。夜有人取三卫刀杀张迪，其刀却内^[3]鞘中，真等不之知。至明，店人追真等，视刀有血痕，囚禁拷讯真等苦毒，遂自诬。上疑之，差御史蒋恒覆推^[4]。至，总追店人十五已上集，为人不足，且散。惟留一老婆，年八十已上，晚放出，令狱典密觇之，曰：“婆出，当有一人与婆语者，即记取姓名，勿令漏泄。”果有一人共语，即记之。明日复尔，其人又问婆：“使人作何推勘？”如是者三日，并是此人。恒总追集男女三百余人，就中唤与老婆语者一人出，余并放散。问之具伏，云与迪妻奸杀有实。奏之，敕赐帛二百段，除侍御史。

〔注〕

[1]归宁：已婚女子回家看望父母。

[2]卫：卫士。

[3]内：同“纳”。

[4]覆推：复查审核。

张所撰《朝野佥载》，多记隋唐两代朝野遗闻、公案故事。《蒋恒》一篇所记，就是武则天时期的一件谋杀案。

案子并不太复杂。卫士杨真等三人投宿客店。店主张迪夜里被杀，凶手用杨真等人的刀杀了人，却将沾血的刀依然放回到原来的刀鞘里。以现代的侦破技术去看，这件案子并不难破。但当时并没有检验指纹血液之类的技术。尽管如此，审判官只要谨慎从事，做一下调查研究，也不难查明真相。不幸的是，这位审判官非常主观，又迷信棍棒，于是，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杨真等人屈打成招，自诬杀人。接着，御史蒋恒奉命复查。蒋恒设下圈套，诱使真凶暴露。原来这是一桩通奸谋杀案。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杨真等人的冤屈得以平反昭雪。

作者通过这件案子，谴责了问官的主观昏庸、草菅人命，揭露了司法的腐败。赞扬了蒋恒的严肃认真、慎重人命，尤其是赞扬了他的智慧。蒋恒并不相信刑讯逼供所得到的结果。他估计凶手迫不及待地要想打听他破案的设想，便故意将一位老妇留下谈话，然后看谁去向老妇打听情况。凶手果然落入他的圈套。但蒋恒还不放心，他又屡次地找老妇谈话，而那位愚蠢的凶手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自己，蒋恒由此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作为一篇公案小说，作者很注意前后的照应。写得针脚细密、一丝不乱。事发之日，张迪的妻子恰好归宁，显然是要表示她不在现场，以洗刷自己的嫌疑。杨真等“五更早发”，这就更增加了人们对他们的怀疑。

（张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