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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黄楼赋 秦观
释义

黄楼赋并序

秦观

太守苏公守彭城之明年〔1〕,既治河决之变〔2〕,民以更生。又因修缮其城,作黄楼于东门之上。以为水受制于土,而土之色黄,故取名焉。楼成,使其客高邮秦观赋之。其词曰:

惟黄楼之瑰玮兮,冠雉堞之左方〔3〕。挟光晷以横出兮〔4〕,干云气而上征。既要眇以有度兮〔5〕,又洞达而无旁〔6〕。斥丹雘而不御兮〔7〕,爰取法乎中央〔8〕。列千山而环峙兮,交二水而旁奔〔9〕;冈陵奋其攫拏兮〔10〕,谿谷效其吐吞〔11〕。览形势之四塞兮,识诸雄之所存〔12〕。意天作以遗公兮,慰平生之忧勤。

繄大河之初决兮〔13〕,狂流漫而稽天〔14〕。御扶摇以东下兮〔15〕,纷万马而争前。象罔出而侮人兮〔16〕,螭蜃过而垂涎〔17〕。微精诚之所贯兮〔18〕,几孤墉之不全〔19〕。偷朝夕以昧远兮〔20〕,固前识之所羞。虑异日之或然兮,复压之以兹楼。时不可以骤得兮,姑从容而浮游〔21〕。傥登临之信美兮〔22〕,又何必乎故丘!觞酒醪以为寿兮〔23〕,旅殽核以为仪〔24〕;俨云髾以侍侧兮〔25〕,笑言乐而忘时。发哀弹与豪吹兮〔26〕,飞鸟起而参差。怅所思之迟暮兮,缀明月而成词。

噫变故之相诡兮,遒传马之更驰〔27〕。昔何负而遑遽兮〔28〕,今何暇而遨嘻!岂造物之莫诏兮〔29〕,惟元元之自贻〔30〕?将苦逸之有数兮,畴工拙之能为〔31〕?韪哲人之知其故兮〔32〕,蹈夷险而皆宜。视蚊虻之过前兮,曾不介乎心思〔33〕。正余冠之崔巍兮,服余佩之焜煌〔34〕。从公于斯楼兮,聊徘徊以徜徉。

注释

〔1〕苏公:苏轼。彭城:徐州(今属江苏)。

〔2〕河决之变:曹村黄河大堤决口,淹四十五个州县、三十万顷良田,徐州城下水深二丈八尺。

〔3〕雉堞:城墙上矮墙。左方:东方。

〔4〕光晷(guǐ)日光。

〔5〕要眇:美好之貌。

〔6〕洞达:通达。

〔7〕丹雘(huò):指好的彩色。御:用。

〔8〕爰:乃。

〔9〕二水:黄河和泗水。

〔10〕攫拏(jué ná):夺取。

〔11〕效:贡献。

〔12〕诸雄:秦汉之际建都于彭城的楚怀王和项羽等人。

〔13〕繄(yī):犹“惟”。

〔14〕稽:至。

〔15〕扶摇:急剧盘旋而上的暴风。

〔16〕象罔:亦作“罔象”,水怪。

〔17〕螭(chī):蛟龙之属。蜃(shèn):大蛤。

〔18〕微:无。贯:通。

〔19〕墉:城墙。

〔20〕偷:苟且。昧远:前景不明。

〔21〕浮游:漫游。

〔22〕傥(tǎng):倘或。信:确实。

〔23〕醪(1áo):浊酒。

〔24〕旅:陈列。

〔25〕俨:恭敬庄重。髾(shāo):发梢,此指女子。

〔26〕弹:琴瑟之类弦乐器。吹:笙、竽之类管乐器。

〔27〕遒(qiú):强劲。传(zhuàn)马:驿站所备的车马。

〔28〕负:重负,指昔日治理河决之变。遑遽:同“惶遽”,惊惧慌张。

〔29〕造物:天。诏:告,多用于上告下。

〔30〕元元:众民。贻:赠送。

〔31〕畴:同“酬”。

〔32〕韪(wěi):是,对。哲人:才能识见超越寻常的人。

〔33〕曾(zēng):乃,竟。介:介意。

〔34〕焜煌:光明。

鉴赏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后改字少游,号淮海居士,高邮(今属江苏)人。与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号称“苏门四学士”。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进士及第,在地方上任小官。哲宗元祐中,苏轼荐于朝,官至国史院编修。绍圣初,坐元祐党籍,贬为杭州通判,后又多次谪徙。徽宗即位,赦还,死于藤州(今广西藤县)。所著有《淮海集》四十卷。秦观是北宋杰出词人之一,词风婉约,称名当世。其诗、文、赋亦有佳作。他曾说:“吾少时用意作赋,习惯已成,……不畏磨难,然自以华弱为愧。”(《师友谈记》)可看出其赋的风格特点。

秦观举进士入仕途时已经37岁了。青年时代,他的生活道路是坎坷的,然他却早有文名,其才学曾多次受到当代文宗苏轼的激赏。他对于苏轼,更是十分敬仰。神宗熙宁十年(1077)四月,苏轼知徐州。七月十七日黄河决口,苏轼亲率军民大力防守抢险,终于平息了水患。这一年,秦观曾到徐州拜访苏轼。次年(元丰元年),苏轼在徐州城东门造楼,垩以黄土,名曰“黄楼”,取土实胜水之意,以纪念抗洪事,并防洪水再至。在“黄楼新成壁未干”的重阳佳节,苏轼携名士30余人,登临黄楼,亲写《九日黄楼作》诗追叙当日水灾。是时,秦观可能就在座中。稍后,作《黄楼赋》以寄,歌颂苏轼防治洪泛的业绩。

赋前有小序,主要交待此赋的缘起及以黄楼名篇的原因,用笔极为省净。

赋的正文可分为三段。首段自开头至“慰平生之忧勤”,写黄楼的形势。开篇紧扣题目,直点“黄楼”二字,说它建在东城门上,规模奇伟卓异,先给人一个总体印象。接着,就其横挟光晷、上干云气的气势,要眇有度、洞达无旁的建制,以及不御丹雘、法乎中央的特征等几个方面,加以具体描述,让一座宏伟壮美的百尺高楼,巍然耸立在读者眼前。这里,作者是就黄楼本身着墨,下面是从整个徐州城的形势和历史落笔,以之映衬黄楼。“列千山而环峙兮”,六句话,就为黄楼布置了一个天地四方、古往今来的大背景,使它一点也不感到突兀,一点也不感到孤单。苏轼读罢此赋所写谢诗中说:“黄楼高十丈,下建五丈旗。楚山以为城,泗水以为池。”正是对黄楼依山傍水、身处要冲的形势的形象化的描写,可与此段对照来读。还请注意“诸雄”二字。作者之所以在写自然形势之时突然插入人事,是有运斤之巧的。他是想以此收束对黄楼以至徐州形势的描写,总结此一地区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并开启下文正面赞美苏轼之端,诚为一石三鸟。“意天作以遗公兮,慰平生之忧勤”,则进一步明确地把黄楼与苏轼联系起来,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自“繄大河之初决兮”至“缀明月而成词”为第二段,主要写黄楼的背景以及楼成之后的清闲风雅的生活,两者形成苦与逸的鲜明对比。作者由大河初决写起。其水势之急,险情之大,危害之甚,只用数语道出,读之却心折骨惊,目迷身寒。而苏轼治水之功,亦仅用“精诚所贯”几字概括之,省去许多笔墨。作者在写清建造黄楼的原因之后,宕开笔锋,转而写黄楼主人登临宴饮的清雅生活。作者认为,人们在经历劫难之后,应该抓住时机,从容浮游,享受一下人生乐趣中的另一面。同天斗,同地斗,同自然灾害斗,这是苦中之乐;酣饮美酒,放怀歌吟,这是逸中之趣。这种善处苦逸的思想境界是旷达的、也是难得的。苏轼的可贵处,正在于善处苦逸,所以作者在写足苏轼的苦中之乐之后,便放笔写其逸中之趣。不过,他并未把苏轼写成一个一味贪图享乐而忘乎所以的人。从“故丘”、“忘时”、“迟暮”等词语来看,文中是有意触及了苏轼的生活际遇问题的。这种际遇,秦观耳闻目睹,所以在登临黄楼之时,便为苏轼想到。然文中只轻轻一挑,即戛然而止,既不冲淡天灾过后黄楼宴饮的欢快气氛,又言及人事,赋予作品一定的现实意义,其用笔之审慎巧妙,可以说是“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止”。

自“噫变故之相诡兮”以下为第三段。上面,作者把苏轼善处苦逸的情事写得神完气足之后,便直接发抒感慨,对苏轼加以赞美。文中先用“相诡”形容变故的不可揣测,用传马更驰形容时间的流逝。尽管变故相诡,然苏轼迎而拒之,化而解之,足见其非凡的才智;尽管传马更驰,然苏轼不忘建楼镇水,见其远见卓识。再将昔之负而遑遽和今之暇而遨嘻作今昔对比,更显出苏轼的哲人本色。作者认为,这种善处苦逸的思想境界,是老天赐给的,是百姓赠送的,并且苦逸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更改。只不过作为哲人,既能凭其精诚取得苦中之乐,又能从容浮游享受逸中之趣罢了,换言之,就是“蹈夷险而皆宜。”同时,作为哲人在蚊虻过前之时,是不把它们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显然,这里的蚊虻,就不只是指自然界的种种灾害,也包括人世上排挤打击苏轼的琐屑小人在内,实为“新法”而发。这就关合了前面谈及的人事问题。“正余冠之崔巍兮,服余佩之焜煌”,是对苏轼的高度赞扬和衷心勉励。最后作者又把笔收回到“楼”字上,造成首尾一贯的艺术效果。

苏辙有一篇与秦观《黄楼赋》同题之作,由序中“登黄楼览观山川,吊水之遗迹”,可知也是想表彰苏轼治水建楼之功的。赋中说:“吊古人之既逝,闵河决于畴昔。知变化之无在,付杯酒以冬日。”宣扬的是一种达人知命及时行乐的思想,格调不高。尽管赋中对苏轼守徐时遭遇水患的情景和登楼所见风光的描写,也颇为生动形象,但其境界毕竟平庸,特别是用大段篇幅去怀古,更属蛇足。秦观之赋,既不取怀古览胜,亦不取凭吊水之遗迹,更不去宣扬及时行乐之想,而是选取“苦逸有数,善而处之”这一命题,从苦和逸两个方面去表现,用极简练的笔墨,赞美了苏轼哲人的思想境界。两相比较,命意造言之高下,判而明之。马积高先生《赋史》谈到秦观《黄楼赋》时说:“这对苏轼不免有点吹嘘过分,但苏轼如不能比较镇静地处理好徐州的水灾问题,是不可能在事后兴建黄楼过清闲的风雅生活的。作者从善处苦逸的角度赞扬他,是不为无据,且巧于立言的。”巧于立言,大概正是此赋最主要的特色。前已提及,苏轼读了秦观《黄楼赋》后,曾作谢诗大加激赏,诗称秦赋“雄辞杂今古,中有屈宋姿”。清人李调元《雨村赋话》引《宋史·秦观传》云:观“见苏轼于徐,为赋《黄楼》,轼以为有屈宋才”。此“屈宋才”、“屈宋姿”,除赋中流露的磊落正大之气之外,或许也包括“巧于立言”在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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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24 22: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