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云阳上征去，两岸饶商贾。

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

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

一唱都护歌，心摧泪如雨。

万人系磐石，无由达江浒。

君看石芒砀，掩泪悲千古。

【鉴赏】《丁都护歌》是南朝乐府旧题，属《清商曲辞·吴声歌曲》，曲名也作《丁督护歌》。《宋书·乐志》记载：南朝宋高祖刘裕的女婿徐逵之为鲁轨所杀，刘裕便派遣府内直督护丁旿去料理丧事;丁旿回来之后，徐逵之的妻子(也就是刘裕的长女)向他询问殡殓时的情况，每问一声，就哀叹一声“丁督护”! 其声哀切，催人泪下。后来，人们便依声制曲，题为《丁都护歌》。现存的歌辞，大多写戎马生活的艰辛和思妇哀怨之情。

李白的这首《丁都护歌》，意在借哀怨凄切的曲调，写纤夫在炎热夏日拖船运石的痛苦。朝廷在云阳一带采石，租船搬运，将之由运河拖运到江岸。适逢盛夏之时，天旱水浅，酷热难当，船夫们头顶烈日，逆流拉纤，不胜劳苦。气候如此炎热，劳动强度如此大，渴自然成为纤夫们最强烈的感觉。但河水枯竭，浑浊多泥，盛在壶中，一半是泥浆。这种水人如何能饮，但天热人渴，不喝它又能喝什么呢?船夫们心中有无限的怨苦，那凄惨的号子真让人潸然泪下，那又多又大的石头，个个贮满了纤夫的凄楚，使人为之感伤千古。一声歌，一行泪，凄切哀怨，令人不忍听闻。

全诗描绘出一幅辛酸的“拉纤图”，将船夫拖船之艰辛、生活条件之恶劣，行役之苦痛一一画出，取得了惊心动魄的效果。李白的诗歌通常以大言壮语来直截了当地倾泻牢骚、自鸣不平，这种以写实手法来描摹生活场景的作品在李白诗集中并不多见，它与杜甫一些诗作的风格较为接近，所以《唐宋诗醇》评论这首诗“落笔沉痛，含意深远，此李诗之近杜诗者”。不过，诗人观照现实，反映劳工疾苦，也非不动声色的冷静叙述，而是和他的许多作品一样，以饱满的情绪充实其中，是以无限感慨与嘘唏语调来表达自己的怜悯与同情，故叙述中多喟叹之词，如“拖船一何苦”，叹息沉痛而深长。全诗层层深入，结尾一句，写磐石之大之多，点明劳工之苦，把诗情推向极致。每一层叙述与描摹之后，都是以慨叹作结，整首诗读来令人悲愤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