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纶

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蓬鬓哀吟古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

【鉴赏】卢纶曾在河中浑瑊幕府担任元帅判官，熟悉边塞军旅生活。他的边塞诗既充溢着杀敌立功的豪情，又有着对朝廷昏庸和边将腐败的谴责，以及对戍边战士痛苦的同情。此诗描写一个贫病交加的军人还乡途中的遭遇。相比那些暴骨沙场、永远回不到家园的将士，诗中的主人公能够从战场归来无疑是幸运的，但他能否回到日夜思念的家乡仍然是个未知数。主人公“行行重行行”，已疲惫不堪，再加上“有病”，自然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但由于干粮已尽，他又不敢在路上耽搁，否则就有可能饿死途中，所以只能饿着肚子赶路。首句虽短短七字，但却表达了三层意思，层层递进，刻画出他贫病交加的艰难处境。

第二句紧承上句，“万里”写归家的路是那么的漫长，“还乡”是他的唯一希望，可家乡仍在万里之外，不禁让人担心他是否能活着走到目的地。“未到乡”三字蕴含着他多少难言的无奈和悲哀。第三句进而刻画人物外貌，这位老军人的形象就更鲜明突出，跃然纸上。尽管“住无粮”，但主人公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得靠着一座破败的古城墙歇息一下。“蓬鬓”二字，极生动地再现出一个疲病冻饿、受尽折磨的人物形象。“哀吟”直接是因为病饿的缘故，尤其是因为旧伤复发的缘故。尽管他能有幸从战场归来，但残酷的战争还是给他留下了满身伤痕。适逢“秋气”已至，气候变坏，于是创伤发作。他怎能忍受瑟瑟秋风浸入疮口的疼痛呢?作者巧妙地把他放在一个古城墙的背景下，采用集中描画、加倍渲染的手法，着重塑造人物的形象。读完全诗，一位蓬鬓哀吟的老兵形象已呼之欲出了。

全诗写得非常朴素，作者只是客观地陈说，除了“不堪”二字，几乎可以说不带主观色彩。但读者却很容易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的控诉和同情。控诉那些穷兵黩武、不管士兵死活的统治者，同情那些为国奋战、却被统治者无情抛弃的普通士兵。本诗句意深婉，题旨与古诗《十五从军征》相近而手法相远。古诗铺述丰富详尽，其用意与好处都易看出;而“作绝句必须涵括一切，笼罩万有，着墨不多，而蓄意无尽，然后可谓之能手，比古诗当然为难”(陶明濬《诗说杂记》)。此诗即以含蓄手法叙事，从淡语中见深旨，故能短语长事，愈读愈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