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畋

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

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鉴赏】 马嵬坡，旧址在今陕西省兴平市西，是著名的马嵬之变的发生地。唐玄宗天宝十五年(756)六月，安禄山叛军攻破潼关，唐玄宗携杨贵妃、杨国忠仓皇奔蜀。行至马嵬驿时，六军忽然不进，杀死杨国忠后，又坚决要求处死杨贵妃。玄宗不得已，下令赐死。

有唐一代，描写马嵬之事的诗歌非常多，思想内容也很丰富，有讥刺唐玄宗、杨贵妃的，如张祜的《马嵬坡》;有赞美杨贵妃忠君的，如徐夤的《马嵬坡》;有为杨贵妃祸国鸣不平的，如韦庄的《立春日作》、罗隐的《帝蜀幸》。但是更多的则表现出较为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既同情唐、杨二人的爱情，另一方面又批判统治者因腐朽荒淫而招致祸乱，如杜甫的《哀江头》、白居易的《长恨歌》等。郑畋的这首《马嵬坡》也大致属于此类，不过他的批判、讽刺之意要更为委婉、曲折。

“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两句，记述唐明皇由蜀还长安以后，犹不能忘怀杨贵妃之事。“回马”，即指玄宗由蜀还长安，但此时已是肃宗至德二载(757年)十二月，距离杨贵妃自缢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诗人在这里特意将二事并提，言语中隐约流露出同情杨妃之意，指出玄宗得以重返长安是杨贵妃之死换来的。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却又立即为之辩护，表明玄宗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正因为如此，所以尽管恢复了旧日山河，局势也大为转变，他却始终忘不了昔日的恩爱缠绵。通过“云雨难忘”和“日月新”的对比，诗人深刻地揭示了玄宗欣喜与长恨交织的复杂心理。

“终日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两句，则借南朝陈后主的故事发表诗人自己的议论。陈后主叔宝，听闻隋兵已至金陵，于是偕其宠妃张丽华躲在景阳宫的井中，不过到了晚上仍为隋兵所俘。与之相比，唐玄宗能够在马嵬坡赐死杨贵妃，换得如今的大好时局，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圣明的天子。这是进一步褒扬玄宗。然而，细细玩味这两句，褒扬之中又不无讽刺之意。所谓的圣明天子，不过是相较于陈后主罢了。言外之意就是说，玄宗的行为虽然胜过陈后主，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至于发生马嵬之变了。这一层意思诗人表达得非常含蓄，读者须仔细体会。

此诗借马嵬之事表达自己的看法，极为含蓄、委婉，不失为一首优秀的咏史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