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生

［清］乐 钧

新城邓生暮行，道逢一人。与语，甚相得。其人曰：“先生至家尚远，何不过舍下一宿，明日再行？”邓自意交浅，托言有要事，坚却之。其人拽邓衣，强之行。至则广厦高墉，巍然华屋。主人礼意殷渥，酒肴洊至，女乐杂陈，率皆姝丽婉娈，柔声媚态，奔注于邓。邓素诚谨，略不为动，然渐觉沉醉。初不知身之在魅乡也。

次日天明，有荷担者过，见泥淤中有物蠕动，就视乃邓也。魔语含糊，不复可辨。亟援之出，则耳目口鼻，皆为泥所塞，命在呼吸矣。急去其塞，掌掴其面而后苏。盖其所食者，皆土羹尘饭也。幸不为丽鬼所动，不然死矣！

——《耳食录》

【赏析】

本文虽短，却言简意赅地刻画了一个不为丽鬼所动的艺术形象。

作者经过精心安排，用几个层次刻画了邓生的形象。第一层写其路遇行人，“与语，甚相得”。说明邓生善结交，好相处，一见面便谈得很投合，展示邓生很有修养。第二层写那路人邀请他“舍下一宿”时，他坚决推却，说明了邓生交友谨慎，处事稳重。第三层写邓生被强行拖入鬼乡后，不为女色所动。从而塑造了一个“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的心知规矩、恪守传统道德的士人形象。

作者在几个层次中让邓生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色欲”考验。俗称“英雄难过美人关”，而邓生比英雄还英雄。在女色引诱面前，邓生理智而诚谨，是个正人君子。

文章到了“次日天明”以后一段描写，虽写得有因有果，连贯自然，层次有序，但内容均属奇谈。作者真正的本意，是在全文最后一句：“幸不为丽鬼所动，不然死矣！”

本文语言简练、生动，叙述描写朴实、逼真。作者的感情色彩不直接流露，而是对人物事件的自然冷静的描写；全文找不到一句明显的褒贬之词，作者的主观倾向是通过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的展示而自然地显露出来的。

（纪乃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