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由人兴

［清］纪 昀

妖由人兴，往往有焉。李云举言：一人胆至怯，一人欲戏之。其奴手黑如墨，使藏于室中，密约曰：“我与某坐月下，我惊呼有鬼，尔即从窗隙伸一手。”届期呼之，突一手探出，其大如箕，五指挺然如舂杵。宾主俱惊，仆众哗曰：“奴其真鬼耶？”秉炬持仗入，则奴昏卧于壁角。救之苏，言暗中似有物以气嘘我，我即迷闷。族叔楘庵言：二人同读书佛寺，一人灯下作缢鬼状，立于前；见是人惊怖欲绝，急呼：“是我，尔勿畏。”是人曰：“固知是尔，尔背后何物也？”回顾乃一真缢鬼。盖机械一萌，鬼遂以机械之心从而应之。斯亦可为螳螂黄雀之喻矣。

——《阅微草堂笔记》

【赏析】

一个人常常为了想开别人的玩笑，结果弄假成真，开了自己的玩笑，这种例子，古人的笔记中，不胜枚举。《阅微草堂笔记》中所记的这则故事，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妖由人兴，天上的东西，本来是从人间搬过去的，尽管古人历来讲究的是神道设教，以为凡帝王，都是上应天命，由天上派下来的，其实倘若没有这个皇帝陛下，人类也想不出什么玉皇大帝来的。鸡生蛋，蛋生鸡，看起来似乎很难解答，其实一切观念形态的东西，无非来源于实践。“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此决不是李义山先生看到了月宫里的空虚，不过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罢了。

纪昀先生此作的另一层寓意是：“盖机械一萌，鬼遂以机械之心从而应之。”害人者必将害己，这一点，古往今来，都是可以概乎言之的。

但愿有些人读此文后，机械之心少些、更少些。

（冯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