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播

王定保

王播^[1]少孤贫，尝客^[2]扬州惠昭寺木兰院，随僧斋餐。诸僧厌怠，播至，已饭矣。后二纪^[3]，播自重位出镇是邦，因访旧游，向之题已皆碧纱幕其上。播继以二绝句曰：

二十年前此院游，

木兰花发院新修。

而今再到经行处，

树老无花僧白头。

上堂已了各西东，

惭愧阇黎^[4]饭后钟。

二十年来尘扑面，

如今始得碧纱笼。

〔注〕

[1]王播：扬州人。唐德宗贞元年间进士及第，宪宗时为盐铁转运使，穆宗时为宰相，出任淮南节度使（治所在扬州）。

[2]客：寄居。

[3]纪：古时以十二年为一纪。

[4]阇（shé）黎：梵语阿阇黎的略称。原义为高僧，此处泛指僧人。

本篇选自《唐摭言》。

小说撷取了一个颇含意蕴的人生片断，犹如一篇特写。王播孤苦贫穷的时候，寄住在扬州的一个寺院里，跟着和尚们一起吃斋，日子长了，和尚很厌烦，就改为斋后撞钟。等到王播赶到饭堂，已经斋过人散了。这当然让他十分尴尬，心里很难过。光阴匆匆，过了二十多年，王播早已身居高位，巧的是他又到扬州做官了。故地重游，自然是百感交集。到住过的寺院看看，吃惊地发现自己当年题写在墙壁上的诗句已经被珍惜地用绿纱罩上了。这今昔两种不同的待遇，让王播倍生感慨，提笔写下“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的诗句。

人情反复、趋炎附势本是世俗常情。妙的是远离红尘的僧侣也不能免俗。王播像是在人生的历程中翻过筋斗的，升沉起落的命运，让他懂得了人生的真面目。他的诗也由于生动、幽默地概括了世态冷暖，被人们广泛传诵。

不过，历代的评价也不尽倾向王播。宋代大文豪苏轼对王播这种斤斤计较的狭隘心胸就颇不以为然。他认为凡夫俗子谁又能免俗，僧人厌烦吃白饭的穷小子本是人之常情，充其量算是有失厚道；而王播把这点小隙怀恨了二十多年，不是也很没有涵容气度吗？另据史书记载，王播其人早期为官尚能清正廉洁，后来位高权重，也颇有贪污酷虐之行，这不光彩的行径，比起小气势利的僧人来，又有什么可以自炫呢？

（孙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