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将王陵变

佚名

忆昔刘项起义争雄，三尺白刃^[1]，拨乱^[2]中原。东思义帝，西定强秦。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大陈（阵）七十二陈（阵）^[3]，小陈（阵）三十三陈（阵），陈陈（阵阵）皆输他西楚霸王。惟有汉高皇帝大殿而坐，诏其张良，附近^[4]殿前。张良闻诏，趋至殿前，拜舞礼中（终），叫呼万岁。汉帝谓张良曰：“三军将士，受其楚痛之声，与寡人宣其口敕。号令三军，怨寡人者，任居（其）上殿，摽^[5]寡人首，送与西楚霸王。”三军闻语，哽噎悲啼，皆负戈甲，去汉王三十步地远下营去。夜至一更已尽，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6]，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灌婴^[7]，二将商量，拟往楚家斫营^[8]。张良谓灌婴曰：“凡人斫营，先辞他上命^[9]。若不辞他上命，何名为斫营！”二将当时夜半越对，唬得皇帝洽背汗流。汉帝谓二人曰：“朕之无其诏命，何得夜半二人越对？”遂诏二大臣，附近殿前：“莫^[10]朕无天分，一任上殿，摽寡人首，送与西楚霸王，亦得！”王陵奏曰：“臣缘事主，争敢如然^[11]！臣见陛下频战频输，今夜二将拟往楚家斫营，拟切我王本情。”皇帝闻奏，龙颜大悦，开库赐雕弓两张，宝箭二百只，分付与二大臣：“事了早回，莫令朕之远忧。”二将辞王，便往斫营处，〔从此〕一铺，便是变初。

此是高皇八九年^[12]，

自从每每事王前。

宝剑利拔长离鞘，

雕弓每每换三弦。

陵语大夫：“今夜出，

楚家军号总须翻^[13]。

选拣诸臣去不得，

将军掼甲^[14]速攀鞍。”

灌婴大夫和曰：

自从挥剑事高皇，

大战曾经数十场。

小阵彭原^[15]都无数，

遍体浑身刀箭疮。

不但今夜斫营去，

前头风火亦须汤^[16]（荡）。

白羽^[17]新雕一百双，

龙剑^[18]初磨利若霜。

傥若今夜逢项羽，

斩首将来献我王。

二将辞王已讫，走出军门，摸^[19]马攀鞍，人如电掣，马似流星，不经旬日之间，便到右军界首。王陵谓灌婴曰：“此双后^[20]分天下之日，南去汉营二十里，北去项羽营二十里。”王陵又谓曰：“左将丁腰，右将雍氏^[21]，各领马军一百余骑。且在深草潜藏。”丁腰谓雍氏曰：“料想汉将此处，敢为巡营。”二将听得此事，放过楚军，到峡路山，绊却马脚。王陵脱著体汗衫，掇一标记：“斫营，先到先待，后到后待，大夫大须审记，莫落他楚家奸便^[22]。”樨紫离门探听更号^[23]。玉漏相传，二更四点，临入三更，看看则是斫营时节。项羽帐中盛寝之次^[24]，不觉精神恍忽，神思不安，^[25]然惊觉，遍体汗流。人是六十万之人，营是五花之营^[26]，遭遭^[27]，炜炜煌煌^[28]，令（冷）人肝胆，夺人眼光。项羽遂乃高喝：“帐前莫有当直使者无？”季布握刀：“奉霸王当直！”“既是当直，与寡人领将三百将士，何不巡营一遭？”季布应声唱诺^[29]，领三百将士，当时便往巡营。中军家三十将士各执阔刃蓦刀^[30]，当时便喝：“来者甚人？”季布答曰：“我是季布！”“缘甚事得到此间？”“奉霸王巡营。”“既是巡营，有号也无？”季布答曰：“有号，外示得。”中军家将士答曰：“里示合（令）惧（拒）！”马门霍地开来，放出大军。二将第四队插身楚下，并无知觉，惟有季布奉霸王巡营，营内并无动静。“今拟散却兵马，各归营幕，望大王进止^[31]。”“依卿所奏！”二将勒在帐西角头立地，营已入得，号又偷得。王陵谓灌婴曰：“如何下手斫营？”灌婴答曰：“婴且不解斫营。当本^[32]奏上汉高皇帝之时，大夫奏，婴且不奏，一切取^[33]大夫指挥。婴解斫营？”王陵谓曰：“乍减者御使大夫官以陵作衙官以否^[34]，陵道捉便须捉，陵道斩便须斩。凡人斫营，捉得个知更官健^[35]，斩为三段，唤作压兵之法。若捉他知更官健不得，火急出营，莫洛（落）他楚家奸。”便遂乃揭却一幕，捉得知更官健，横驼（拖）竖拽，到王陵面前。陵左手搅发，右手抬刀，头随刃落，含血洒流四方。二将斫营处，谨为陈说——

羽下精兵六十万，

围军下却五花营。

将士夜深浑睡着，

不知汉将入偷营。

王陵抬刀南伴斫，

将士初从梦里惊。

从帐下来犹未醒，

乱煞何曾识姓名。

暗地行刀声劈劈，

帐前死者乱纵横。

项羽领兵至北面，

不那^[36]南边有灌婴。

灌婴揭幕踪（纵）横斫，

直拟今霄（宵）作血坑。

项羽连声唱祸事，

不遣诸门乱出兵。

二将蓦营行数里，

在后惟闻相煞声。

二将斫营已了，却归汉朝。王陵先到标下，灌婴不来，王陵心口思惟：“莫遭项羽独（毒）手？”道由（犹）未竟，灌婴到来。王陵谓灌婴曰：“大难过了，更有小难，如何过得？”灌婴答曰：“大夫斫营得胜，却归汉朝，何者以为小难？”王陵谓灌婴曰：“下手斫营之时，左将丁腰，右将雍氏，各领马军百骑，把却官道，水切（楔）不通，陵当有其一计，必合过得！”灌婴谓王陵曰：“请大夫说其此计。”王陵曰：“我到左右二将之前，便宣我王有敕：左将丁腰，右将雍氏，何不存心^[37]觉察，放汉军入营？见有三十六人斫营，捉得三十四人，更少二人，便须捉得。更须捉得两人，便请同行，两盈（人）不知，赚下落马，跪蹲身，受口敕之次，便乃决鞭走过。”楚将见汉将走过，然知是斫营汉将，踏后如（而）赶^[38]，无赖^[39]汉将见楚将赶来，双弓背射，楚家儿郎，便见箭中，落马身死。兵马校多^[40]，赶到界首，归去不得，便往却回，而为转说——

王陵二将斫营回，

走马南奔却发来。

王陵拔剑先开路，

灌婴从后譀龙媒^[41]。

处分^[42]丁腰及雍氏，

横遮乱捉疾如飞。

何期汉将多奸诈，

马上遥传霸王追。

二将当闻霸王令，

下马存声用耳听。

谁知黑地翻为白，

黑地相逢知是谁？

王陵下鞭如掣电，

灌婴独过似流星。

双弓背射分分^[43]中，

暗地唯闻落马声。

为报北军不用赶，

今夜须知汉将知^[44]。

传语江东项羽道：

“我是王陵及灌婴。”

其夜，西楚霸王四更已来，身穿金〔甲〕，揭上头牟^[45]，返衙（牙）床如坐，诏钟离末附近帐前。钟离末蒙〔诏〕趋至帐前，叫呼万岁。楚王曰：“在夜甚人斫营？与寡人领将一百识文字人，抄录将来！”钟离末唱诺出门，顷刻之间，便到两军，抄录已了，言道：“二十万人，总著刀箭，五万人当夜身死。”霸王闻语，转加大怒：“过在甚人？”钟离末奏曰：“过在左将丁腰，右将雍氏。”“拔至帐前！”“遣卿权知南游奕^[46]，何不存心觉察，放汉将入界，斫破寡人六十万军营？”二将答曰：“口称四更已来捉得。”霸王问曰：“捉得不得？”二将奏曰：“被汉将诈宣我王有敕，赚臣落马受口敕之次，决鞭走过，踏后如趁，双弓背射，损却五十余人。”霸王问曰：“甚人斫营？”奏曰：“汉家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灌婴。临去传语我王，今夜且去，明夜还来，交王急须准备。”二将交雪罪过，过在钟离末。霸王曰：“拔至帐前！”“何不存心，放汉将斫破寡人军营？领出军门，斩为三段。”钟离末答曰：“臣启陛下，与陛下捉王陵去。”楚王曰：“王陵斫营得胜却归汉朝，甚处捉他？”钟离末奏曰：“王陵须是^[47]汉将，住在绥州^[48]茶城村。若见王陵，捉取王陵；若不见，捉取陵母，将来营内，苦楚蒸煮疗治^[49]，待捉王陵不得之时，取死不晚。”钟离末领三百将士，人又衔媒（枚）^[50]，马又勒辔，不经旬日，便到绥州茶城村，围绕陵庄，百匝千遭。新妇^[51]检校田苗，见其兵马，敛袂堂前，说其本情处，若为陈说——

陵妻亦（一）见非常怪，

敛袂堂前说本情。

陵母称言道：“不畏，

应是我儿斫他营。”

只是江东项羽使，

遂交左右出封^[52]迎。

离末拔剑至街前，

犀甲弯弓臂上悬。

先说王陵斫营事，

然后始称霸王言。

“身是楚将钟离末，

伏仕（事）霸王八九年。

何期王陵生无赖，

暗听点漏至三更。

损动霸王诸将士，

枉煞平人数百千。

火急西行自分雪，

霸王固取莫摧（推）延。”

陵母闻言面微笑：

“军将缓语徒□叫。

贱妾只生一个子，

只合在家养亲老。

投书献策事高皇，

日夜令吾心悄悄。

何期事主合如然，

也解存身也偷号。

王陵斫营为高皇，

直拟^[53]项羽行无道。”

钟离末曰：“老母如何对臣前头骂詈楚主！”项上盘枷驱上马，不经旬日，便到楚国。游奕走报：“钟离末、王陵母到来！”何用谘陈，三十武士，各执刀捧（棒），驱逐陵母。霸王亲问，身穿金钾（甲），揭去头牟，搭箭弯弓，臂上悬剑，驱逐陵母，直至帐前。吓协（胁）陵母言云：“肯修书诏儿已不？”其母遂为陈说——

无道将军是项羽，

步卒精神若狼虎。

汉将王陵来斫营，

发使交人捉他母。

遂将生杖^[54]引将来，

搭箭弯弓如大怒：

“三魂^[55]莫遣掌（帐）前飞，

收〔拾〕精神听我语：

何得交儿仕汉王？

窃盗偷纵斫营去！

如今火急要王陵，

但愿修书须命取。

若不得王陵入楚来，

常向此间为受苦。”

陵母天生有大贤，

闻唤王陵意惨然。

须是女儿怀智节，

高声便答霸王言：

“自从楚汉争天下，

万姓惶惶总不安。

斫营比是^[56]王陵过，

无辜老母有何愆^[57]？”

更欲从头知有道^[58]，

仰面唯称告上天：

“但愿汉存朝帝阙，

老身甘奉^[59]入黄泉！”

霸王闻语，转加大怒，招钟离末附近帐前：“交卿绥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到来，儿又不招，更出无限言语，抵忤寡人。领将陵母，髡发齐眉^[60]，脱却沿身^[61]衣服，与短褐衣，兼带铁钳，转火队将士解闷。各决杖五下，又与三军将士缝补衣裳。”陵母遂乃吃苦不禁，扑却，枪、枷如（而）倒，一手案身，一手按地，仰面向天哭“大夫娇子王陵”一声。应是^[62]楚将闻者，可不肝肠寸断，若为陈说——

苦见陵母不招儿，

遂交转队苦陵迟^[63]。

扑枷卧于枪下倒，

失声不觉唤娇儿：

“忆昔汝父临终日，

尘莫^[64]天黄物末知。

道子久后于光祖，

定难安邦必有期。

阿娘长记儿心腹，

一事高皇更不移。

斫营拟是传天下，

万代我儿是门眉（楣）。

不见乳堂^[65]朝荣贵，

先死黄泉事^[66]我儿。”

回头乃报楚家将：

“大须归家着乡土。

一朝儿郎偷得高皇号，

还解捉你儿郎母。”

三三五五暗中啼，

各各思家总拟归。

诸将相看泪如雨，

莫怪今朝声哽噎，

盖有霸王行事虚。

汉高皇帝大殿而坐，招其张良附近殿前。张良蒙诏，趋至殿前，汉王曰：“前月廿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项羽营乱（垒），并无消息。拟差一人入楚，送其战书，甚人堪往送书？”张良奏曰：“卢绾堪往送书。”皇帝问曰：“卢绾有何伎艺？”张良曰：“其人问一答十，问十答百，问百答千，心（口）如悬河，问无不答。”皇帝闻奏，便诏卢绾，送其战书。卢绾奏曰：“前后送书，万无一回，愿其陛下，造其战书，臣当敢送。”皇帝造战书已了，封在匣中，分付卢绾。卢绾辞王已讫，走出军门，摸（秣）马攀鞍，不经旬日，便到楚家界首。游奕探着，奏上霸王。霸王闻奏，诏至帐前。卢绾得对，拜舞礼讫，霸王便问：“汉主来时万福^[67]？”答曰：“臣主来时万福！”“卿等远来上帐，赐其酒饭！”霸王遂诏钟离末，领取陵母，返缚^[68]，交三十武士，各执刀棒，驱至帐前，□□汉使。见卢绾帐中不问，霸王非常大怒：“帐中饮酒饭卢绾，适来见驱过人否？”卢绾答曰：“臣启陛下，见！”霸王谓曰：“不是别人，则是前月廿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寡人营乱，廿万人各著刀箭，五万人当夜身死。取谋臣钟离末一言，捉取陵母，适来驱过者便是陵母。”卢绾勃跳下阶，便奏霸王：“王陵只是不知，或若王陵知了，星夜倍程入楚，救其慈母。”霸王闻奏，龙颜大悦，开库偿（赏）卢绾金拾斤。卢绾接得金拾斤，便辞楚王：“臣当送书，甚有严限，望大王进止。”楚王曰：“但将汉王书来，尾头标记一两行^[69]，交战但战，要分但分^[70]。”

辞王已了，走出军门，摸（秣）马攀鞍，人如掣电，马似流星，不经旬日，便到汉国。“卢绾送战书回！”“朕要亲问。”叫呼万岁：“臣敢不奏：前者二月二十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项羽营乱，取得谋臣钟离末言，绥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见在营中，受其苦楚。臣不敢不奏。”皇帝闻言，拍案大惊，诏王陵附近殿前：“卿母见在营中，受其苦楚，放卿入楚，救其慈母，卿意者何？”“臣启陛下，放陵入楚，救其慈母，兼请卢绾相随。”辞王已了，走出军门，不经旬日，便到两军界首。王陵眼^[71]耳热，暂请卢绾入楚，探其陵母：“陵亲若在，入楚救其慈母；陵母若无，共大夫却归汉朝，伏事圣体之君。”陵母见送书卢绾，却回到来，恐怕儿来：“儿若到来，儿又死，母亦死。”交卢绾却报王陵。陵母于霸王面前，口承^[72]修书招儿。霸王闻语，龙颜大悦：“陵母招儿，何用咨陈？”“不用别物，请大王腰间太阿^[73]宝剑！”“但缘招儿，要寡人宝剑，作何使用？”“前后修书招儿，儿并不信，若借大王宝剑，卸下一子^[74]头发，封在书中，儿见头发，星夜倍程入楚救母。”霸王闻语，拔太阿剑，度与陵母。陵母得剑，去霸王三十余步，“为报我王知！”陵母遂乃自刎，身终。其时天地失瑕无光，而为转说——

其时风云皆惨切，

百鸟见之而泣血。

界首先报王陵知，

然后具奏高皇说：

“我奉将军交探亲，

入营重见太夫人。

闻道将军在界首，

举目南占克是嗔：

‘荒忙设计如雨急，

恐怕临时事不真。’

回头乃报‘传语去：

却发南头事汉君。

傥若一朝拜金阙，

莫忘娘娘乳哺恩！’

莫怪将哀当面报，

夫人自刎楚营门。”

王陵既见使人说，

肝肠寸断如刀割。

举身自扑似山崩，

耳鼻之中皆洒血：

“阿娘何必到如斯，

盖是逆儿行事拙。

傥若一朝汉家兴，

举手先斩钟离末！”

卢绾报哀已了，却共王陵到于汉界，门家^[75]奏言：“王陵救母却回。”遂乃诏至殿前，拜舞已讫，汉王曰：“放卿入楚救其慈母，救得已否？”王陵奏曰：“到界首精神恍惚，神思不安，暂请卢绾入楚，探其陵亲。陵亲见卢绾到来，拔霸王剑自刎身终。”皇帝闻奏，拍案大惊：“与寡人诏张良附近殿前，诏太史官邈^[76]其夫人灵在金牌之上，对三百员战将，四十万群臣，仰酺大设^[77]列馔珍羞，祭其王陵忠臣之母，赠一国太夫人^[78]。”感得王陵对天子面前，披发哭其慈母。陵母从楚营内，乘一朵黑云，空中惭谢皇帝。祭礼处若为陈说——

呜呼苦哉将军母，

受气之心如辛苦^[79]。

寡人何幸得如斯，

常得忠臣相借助。

是时王陵哭母说，

遥望楚营青郁郁^[80]。

昨日投项为招儿，

天下声名无数众。

王陵在后莫须忧，

必拜王陵封万户。

〔注〕

[1]三尺白刃：即三尺剑。

[2]拨乱：即拨乱返正的意思。

[3]大陈（阵）七十二陈（阵）：交战一次为一阵。此七十二，极言其多。

[4]附近：用为动词，靠近的意思。

[5]摽（biào）：击落。

[6]王陵：汉时沛人，刘邦平定天下，其功劳极大，封安国侯。

[7]灌婴：汉睢阳人，从刘邦后，屡立战功，封颍阴侯。

[8]斫（zhuó）营：偷袭乱营。

[9]辞他上命：即拜辞皇帝，并领其敕令。

[10]莫：莫非。

[11]如然：即如此。

[12]高皇八九年：高皇，即刘邦。其实在汉高祖刘邦五年时，项羽已经兵败自刎了。

[13]军号总须翻：军号指旗号。军号翻即指大败。

[14]掼甲：即贯甲，披戴甲胄。

[15]彭原：指汉时彭城，汉军在此曾被项羽大败。

[16]汤：即冲闯。

[17]白羽：即白羽箭。

[18]龙剑：即龙泉剑，古时名剑之一，这里泛指宝剑。

[19]摸：当为蓦，上马也。

[20]双后：即两帝，指刘邦与项羽。古代皇帝与诸侯诸可称“后”。

[21]丁腰、雍氏：此当为编造附会的人名，楚本有丁公、雍齿二人。

[22]奸便：诡计，圈套。

[23]樨：当作“至”。更号：夜间巡值时的信号。

[24]盛寝之次：正在酣睡中。

[26]五花之营：按照五行之法安扎的营盘。

[27]遭遭

[28]炜炜煌煌：光彩鲜明的样子。

[29]唱诺：即唱喏，行礼答应之意。

[30]阔刃蓦刀：即宽刀与长刀。

[31]进止：下旨意的意思。

[32]当本：当初。

[33]取：听。

[34]“乍减者”句：乍，情愿。即王陵说你是否愿意降低御史大夫的官来做我的衙官。

[35]知更官健：守更的兵卒。唐称军士为官健。

[36]不那：无奈之意。

[37]存心：小心。

[38]踏后而赶：在后边紧追。

[39]无赖：即无奈。

[40]校多：极多。

[41]譀（hàn）龙媒：

[42]处分：吩咐。

[43]分分：分，为量词，即支。

[44]知：据文意与此诗韵律，此字当为“名”字。

[45]头牟：即兜鍪，头盔。

[46]游奕：巡逻。

[47]须是：虽是。

[48]绥州：地名，今陕西绥德县一带。

[49]苦楚蒸煮疗治：即痛加折磨。疗治，即料治。

[50]衔枚：行军时，士兵口中含一形如筷子的东西，以防喧哗而泄露行踪。

[51]新妇：本指新娘，但亦泛指媳妇。

[52]封：疆界，这里指田庄的地界。

[53]拟：本意为以武器相逼，此指讨伐。

[54]生杖：即绳杖，捆绑犯人的刑具。

[55]三魂：代指精魂。即是说你不要吓得魂飞魄散。

[56]比是：本是。

[57]愆（qiān）：罪过。

[58]知有道：“有”当为“何”，“知何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59]甘奉：即甘分，表示甘愿的意思。

[60]髡（kūn）发齐眉：剪短头发，搭在眉间，这是当时奴仆的发式。

[61]沿身：全身。

[62]应是：所有。

[63]陵迟：折磨。

[64]莫：通“漠”，弥漫。

[65]乳堂：指母亲。

[66]事：当为“俟”，即等待。

[67]万福：问候语，唐时男女通用，后世为女子专用。

[68]返缚：即反缚。

[69]尾头标记一两行：在来信的末尾写一二行作为批复。

[70]分：即停战而平分天下。

[71]（shùn）：眼跳。

[72]口承：答应。

[73]太阿：古宝剑名。

[74]一子：一绺。

[75]门家：守门人。

[76]邈：即“描”。

[77]仰酺（pú）大设：下令隆重地设宴。

[78]国太夫人：此本为唐朝制度，一品及国公的母亲封为国太夫人。

[79]受气之心如辛苦：受气，托生为人的意思。古人认为人是天地阴阳之气所生。如，即“茹”，含辛茹苦的意思。

[80]郁郁：形容坟墓之气。

这是一篇历史故事变文，出自敦煌写本。作品以王陵斫楚营、项羽捉陵母、卢绾送战书、项羽辱陵母及陵母伏剑死几个富于戏剧性的场面，形象地表现了特定历史时期的历史风貌，同时，突出刻画了王陵母亲威武不屈、深明大义、成子助汉的不凡品质。

在艺术构思上，《汉将王陵变》把《史记》中不到二百字的记载变为长达八千字的篇幅，这不单是字数的增加，而是以极丰富的想象，将梗概的记载化为血肉丰满、娓娓动听的说唱故事。《史记·陈丞相世家》云：“王陵者，故沛人。始为县豪。高祖微时，兄事陵。陵少文任气，好直言。及高祖起沛，入至咸阳，陵亦聚党数千人，居南阳，不肯从沛公。及汉王之还攻项藉，陵乃以兵属汉。项羽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向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为老妾语陵，谨事汉王，汉王长者也，无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项王怒，烹陵母。陵率从汉王定天下”。显然，《史记》的记载虽首尾贯串，脉络清晰，但平铺直叙，情节简单。而变文则设置了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增加了有声有色的场面描写：王陵夜袭楚营，“暗地行刀声劈劈，帐前死者乱纵横”；项羽捉陵母，“遂将生杖引将来，搭箭弯弓如大怒”；项羽辱陵母，“扑枷卧于枪下倒”，“诸将相看泪如雨”；陵母楚营自刎，“其时风云皆惨切，百鸟见之而泣血”，最后高祖盛祭陵母，感得“陵母从楚营内，乘一朵黑云，空中惭谢皇帝”。从王陵斫楚营引出项羽报斫营之恨，从项羽辱陵母引出王陵救慈母之志，又从王陵救慈母引出陵母感天地之举，整个作品波澜起伏，层层推移，使矛盾发展到非常尖锐的程度，从而完成一个忠烈悲痛的感人故事。

在形象塑造上，作品在故事的矛盾冲突、情节的展开中刻画人物性格的同时，还能注意突出人物特定性格里生发出来的言行。当陵母听说王陵偷袭楚营成功时就“面微笑”，吟道：“王陵斫营为高皇，直拟项羽行无道。”而当回答霸王的责问时却又“高声便答”，历数霸王之无道、汉王之仁义、儿子之忠孝，侃侃而谈：“但愿汉存朝帝阙，老身甘奉入黄泉。”在受项羽凌辱时她虽“扑枷卧于枪下倒，失声不觉唤娇儿”，却又“回头乃报楚家将：‘大须归家着乡土……’”而当项羽想用她引出王陵时，她口承修书招儿，巧借项羽宝剑，最后一声“为报我王知”，终于杀身助子取义，从而凸显了她那以死报汉、光照千秋的形象。

在艺术形式上，《汉将王陵变》的特点是散韵组合，说唱兼行。说是表白说讲，即艺人以第三人称的口吻铺陈情节、敷演故事。唱是行腔咏唱，用来叙述故事、抒发感情。前者是散文，后者是韵文，两者之间有“谨为陈说”“若为陈说”等过阶提示语，使得散说与唱词一气连贯而又情景相生，达到一种如歌如泣的戏曲化效果。

（陈惠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