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迥

［宋］郭 彖

程迥者，伊川[1] 之后。绍兴[2] 八年，来居临安之后洋街。门临通衢，垂帘为蔽。一日有物如燕，瞥然[3] 自外飞入，径著于堂壁。家人就视，乃一美妇，仅长五六寸，而形体皆具，容服甚丽。见人殊不惊，小声历历可辨。自言：“我玉真娘子也。偶至此，非为祸祟，苟能事我，亦甚善。”其家乃就壁为小龛，香火奉之，颇能预言休咎，皆验。好事者争往求观，人输百钱，乃为启龛。至者络绎，小阜[4] 程氏矣。如是期年[5] ，忽复飞去，不知所在。

——《睽车志》

【赏析】

志怪小说以记载奇闻异物著称，这篇小说就记了一个莫须有的物事——一个身体只有五六寸的“玉真娘子”。事虽荒诞不经，可是小说从侧面揭示的社会内容却不容忽视。程迥家居杭州，“门临通衢”，在商品经济逐渐发展的南宋时期，这可是一个商业贸易的黄金地带。小说作者虽然没有明说程家以何谋生，却写出了程迥强烈的商品意识。一旦求观玉真娘子的人多了起来，程家立即就想到可以用来赚钱。“人输百钱，乃为启龛”，使观者一见。由于观者络绎不绝，程家竟因此发了一笔小财。如果程迥本为商人，便也不足为怪。可是假如程家只是一普通市民，能有如此精明的经济头脑，便可见商品意识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多么深入人心了。关于“玉真娘子”的描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人对预测学的向往。有了这么一个天外来物，程家最希望得到的好处是“预言休咎”，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信息与情报”。程家居京都通衢，最希望得到的信息情报大约主要是有关商业的。明代拟话本《叠居奇程客得助》中的程商，就是多次依靠海神娘子的情报才消灾免祸又大发其财的。宋代人对信息情报的重视同后来拟话本所写的如出一辙。小说的作者还有意味深长的一笔：程迥本“伊川之后”，这位宋代理学家的后裔，竟也有如此强烈的商品意识，岂不是更加发人深省了吗？

（陈建生）

注　释

[1].伊川：即宋代理学家程颐。程颐家居伊川，因称程伊川。

[2].绍兴：南宋时高宗的年号（1131—1162）。

[3].瞥然：飞速掠过的样子。

[4].阜：富足。

[5].期（jī）年：一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