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少司命 屈原 |
释义 | 少司命 秋兰兮麋芜〔1〕,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兮自有美子〔2〕,荪何以兮愁苦〔3〕!秋兰兮青青〔4〕,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5〕。入不言兮出不辞〔6〕,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7〕。夕宿兮帝郊〔8〕,君谁须兮云之际〔9〕?与女沐兮咸池〔10〕,晞女发兮阳之阿〔11〕。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12〕。孔盖兮翠旍〔13〕,登九天兮抚彗星〔14〕。竦长剑兮拥幼艾〔15〕,荪独宜兮为民正〔16〕。 注释 〔1〕麋芜:即“蘼芜”,香草名,细茎、小叶、白花。从这句以下是迎神的女巫所唱。 〔2〕夫:发语词。美子:好的儿女。 〔3〕荪:一本作“荃”,香草名,这里指少司命。 〔4〕青青:“菁菁”的假借字,茂盛的样子。从这句以下是迎神的女巫所唱。 〔5〕目成:两心相悦,眉目传情。 〔6〕辞:告别。从这句以下又是迎神的女巫所唱。 〔7〕儵(shū):同“倏”,急速的样子。 〔8〕帝郊:天帝的郊野。 〔9〕须:等待。 〔10〕这句的前面今本有“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两句,古本没有,洪兴祖《补注》说:“《河伯》章中语也。”是《河伯》窜入的文字。今本《河伯》开头就是这两句,可见他的说法是正确的,所以删去。女:即“汝”,指迎神的女巫。咸池:古代神话中太阳出来时洗澡的地方。从这句以下都是扮少司命的男巫所唱。 〔11〕晞(xī):晒干。阳之阿:古代神话中的山名,太阳出来时经过的地方。这两句是神的愿望、想象。 〔12〕怳(huǎnɡ):怅惘、失意的样子。 〔13〕孔盖:用孔雀羽毛做的车盖。翠旍:用翡翠鸟羽毛做的旌旗。从这句以下又是迎神的女巫所唱。 〔14〕彗星:俗称“扫帚星”,古代传说彗星出现象征战乱、灾难。少司命手抚彗星,有为儿童扫除灾难的意思。 〔15〕竦(sǒnɡ):挺出。幼艾:对年幼者的称呼,指少年男女。 〔16〕荪:指少司命。正:古代人对君长的称呼,意义与“主宰”相同。 鉴赏 “司命”就是主管命运的意思,《大司命》说“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可见司命就是主管寿夭(长寿和短命)之神。王夫之说:“大司命统司(总管)人之生死,而少司命则司人子嗣之有无。以其所司者婴稚,故曰少。”(《楚辞通释》卷二)“嗣”,古文作“孠”。“子嗣”近似传宗接代人的意思。 《少司命》虽然是首短诗,但是在解释上却存在很大的分歧:一是少司命是位男神还是女神?二是这首诗的讲唱形式是独歌还是对唱?三是为什么这首祭神的歌只有开始六句与结尾四句与祭神关系密切,而中间部分却大写爱情?我们同意这首诗是由男巫扮少司命、女巫扮迎神者、用对唱的形式演唱的说法。诗一开始便由扮迎神者的女巫演唱:“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是说神堂下长满了秋兰和麋芜,绿的叶,白的花,香气袭人。人人都有美好的子女,你少司命神何苦替他们操心呢?还是安心下降人间接受祭祀吧。这样写完神堂下的景物和求神下降的愿望后,还是由迎神的女巫演唱:“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除了重复写神堂里的景物,还说满堂都是神的美人,而你少司命神忽然独独同我以目传情。这表明神已下降人间,来到堂上。接着还是由女巫演唱:“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说的是少司命的来去情况及迎神者的悲欢离合的心情。女巫再唱:“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是说少司命神以荷为衣,以蕙为带,忽然而来忽然又去,晚上住在天帝的住处的郊外,你还在云际等待谁呢?直到这里,扮少司命的男巫才唱:“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这是对上面女巫提问的回答,说:我要同你们在咸池洗头,在阳之阿晒干头发,可是我盼望你们而你们这些美人没有到来,我临风惆怅地放声高歌。接下去又是女巫演唱:“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这是对少司命的礼赞,说你乘着用孔雀毛做车盖、用翡翠鸟毛做旌旗的车子,登上九天扫除邪恶,握持着长剑拥抱幼儿,你最适合为民做主。从以上所述的内容可以看出,这首歌词虽是主管少儿命运之神的祭歌,却只有首尾部分与主题关系密切,而大部分内容是描写爱情。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当与楚国的巫风有关,《汉书·地理志下》说楚地“信巫鬼,重淫祀”。朱熹在王逸《九歌序》的基础上进一步说:“昔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祀必巫使觋(xí,男巫)作乐,歌舞以娱神。蛮荆陋俗,词既鄙俚,而其阴阳人鬼之间,又或不能无亵慢淫荒之杂。”(《楚辞集注》卷二)这些娱神歌曲,“阴阳人鬼之间”,有“亵慢淫荒之杂”,因而也就不免掺杂了大量的爱情描写,使得这首诗写了人神之间的爱情,从另一个角度表现了人们在爱情上的欢乐和愁苦,从侧面反映了人们对爱情的追求。 这首诗在艺术上自有其特点:一是写景如画。“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和“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都是写景的名句。如果说《湘夫人》中的“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是描写了洞庭湖肃杀凄清的秋景远视图,而这里写的则是一幅室内香草近视图。读着这些诗使我们想到迎神堂下长满了秋兰、麋芜,散发出阵阵幽香,沁人心脾,大有“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梅花》)之感,作者不但从视觉上写出了秋兰、麋芜的色泽,而且从嗅觉上写出了它们的芳香。这样从色香上着笔,正体现出人们赏花的习惯。二是传情入微。诗中传情入微莫过于以下六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目成”二字,可值千金,实际说的是对望。一望之中,心心相印,起到了沟通双方情感的作用,与“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相似,是一见钟情,还是欲语不语……这一“目成”之中有着丰富的情意值得体味。孟子说:“存(察)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孟子·离娄上》)俗话也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还有人说:“爱情不需要语言,眼睛会告诉你一切。”“目成”二字正把这种丰富而复杂的情感细致入微地表达出来了,且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让读者去驰骋,起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作用。至于“入不言兮出不辞”,虽然“不言”“不辞”,没有说话,但由于和“目成”联系在一起,却远远超过了说了很多的话,这便是所谓的意在不言中。宋朝罗烨的《醉翁谈录》记载,有个叫吴仁叔的人,在太学读书,写了一封信回家,误将一张白纸封入缄内。他的妻子开缄后,见是一张白纸,便回了一首诗给丈夫,说:“碧纱窗下启缄封,一纸空头彻底空。料想仙郎怀别恨,忆人全在不言中。”她从一张白纸中体会出了“仙郎怀别恨”,原因是夫妻之间有感情基础,而这里人神之间也曾以目传情。下面又接有“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二句,我们怎么不可以从“入不言”中体会出他们“新相知”的欢乐,从“出不辞”中体会出他们“生别离”的痛苦呢?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二句,上承“入不言兮出不辞”,下启“儵而来兮忽而逝”,诗人巧妙地使用了比较和对比的手法,将“新相知”的欢乐和“生别离”的痛苦这种悲欢离合之情表述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单句来说是比较,“生别离”是悲哀的,这种悲哀的程度没有任何悲哀能超过它;“新相知”是欢乐的,这种欢乐的程度也没有任何欢乐能超过它。有了这种虚拟的比较,就使人感到这种悲欢离合之情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双句来说是对比,“悲莫悲”和“乐莫乐”是对比,“新相知”和“生别离”是对比。二者互相衬托,相反相成,悲有乐对比就显得更悲,乐有悲对比也显得更乐,有“新相知”的欢乐更衬出“生别离”的悲哀;反之,有“生别离”的悲哀也就更衬出“新相知”的欢乐。如果他们情同路人,又哪里会有“生别离”的痛苦呢?稍有生活阅历的人,都体验过“新相知”的欢乐,也忍受过“生别离”的痛苦,但又有几人能像诗人一样做出如此深刻的概括呢?三是写神如神。少司命之神尽管有愁苦,有悲欢,有惆怅等人之常情,但他毕竟是神,他具有神的尊严,不失神的特点,不忘神的职责。他为人们有无子嗣而愁苦,还扫除邪恶,握持着长剑保护幼儿,处处体现出是一个为民谋福的有尊严的神,尽到了神的职责。他入不言、出不辞,乘着回风,载着云旗,忽然而来,忽然而逝;在帝郊住宿,在云端候人,要和美人在咸池洗头,在阳之阿晒干头发;穿的是荷衣蕙带,乘的是孔盖翠旍,可上九天,可下神堂,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这一切又显示出他毕竟是神而不是人。这种神奇的色彩,超现实的想象,又使得这首诗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符合《九歌》是祭天神、地神、鬼神的祭歌的特色。 |
随便看 |
文学鉴赏辞典收录10205条古诗文及现当代文学作品鉴赏词条,基本涵盖了古今中外大多数文学家的作品鉴赏,是语文学习的必备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