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菩萨蛮

赵令畤

春风试手先梅蕊，頩姿冷艳明沙水。不受众芳知，端须月与期。 清香闲自远，先向钗头见。雪后燕瑶池，人间第一枝。

宋代是我国历史上植梅的繁盛时期，咏梅的作品也很多。赵令畤的这首咏梅词，不如姜夔的《暗香》、《疏影》等那样流传，但无论在艺术构思和手法上，都自有其佳处，不失为一首好作品。

词论家说：“词起结最难。”（刘体仁）这首词的起句不过是说春风拂拂，首先吹开了梅花。可是他用了“试手”二字，春风似乎可以用她那灵巧的“手”，启开冰封雪盖的万物，而且最“先”使梅花吐出了嫩蕊！“试手”而先，仿佛是春风对梅花特别钟情。句法峭劲，旋折有力。次句即绘出梅花的丰采：姿色美丽（頩），冷韵幽香，相伴着它的是明沙净水。这句七个字，“頩姿冷艳”写梅花本身；“明沙水”显示出一片冰清素洁、纤尘不染的环境。彼此映衬，更给人以丰姿俊逸、神采奕奕的感觉。诗人们平时常用“清如玉壶冰”（鲍照）、“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来表示自己的高洁。这里词人赋予梅花明沙净水的环境，不也是如冰在玉壶吗？显然这被春风首先吹开的梅花，寓有着人的影子。

到三、四句这底蕴便由隐而显了。“不受众芳知”，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而自矜。乍看比起陆游咏梅《卜算子》中“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境况好得多，语气也柔婉得多，可是与下句联看，情景便大不一样了。“端须月与期”——只有月亮才配与梅花作伴！前句抑，后句扬，抑扬之间，把梅花格调的高绝，推上顶峰。

下阕四句意分两层。前两句与后两句看似梅花与人分而言之，其实写人仍是刻绘梅花。“人怜红艳多应俗，天与清香似有私”（林逋《梅花》），梅花的香是“清香”，清幽而淡远，“先向钗头见”，女人们把梅花连同钗饰插在头上。这里又用了一个“先”字，再现出她与众芳的不同。“雪后燕瑶池”，这是词人的奇思异想。瑶池，相传为西王母居住的仙境。就在这仙境灵域的宴席之上，也有列居众芳之首的梅花！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以瑶池仙子、蕊珠宫女来形容这最早的报春之花。

整首词除三、四句用欲扬先抑的手法，由起句至煞尾均从正面赞美梅花：她先得春风之助，展现出冷艳幽姿，非凡花可比。换头写其清香惹人，最后与三、四句呼应，正因其堪称“人间第一枝”，故被邀去赴瑶池之宴。写梅花的事事占先，正是词人从它的先春而开的特点出发所作的构想，以寄其赞美之情。其次，从起至结，句句写梅，也句句赞梅；情融景中，最后竟托于奇思异想。较之那些正面直接赞美梅花的诗来，显然词又别具深沉流美之致了。

赵令畤与苏轼极友善，苏轼为爱其才，尝荐于朝。苏轼因政争受打击时，赵亦受牵累。这首词显然是借梅花以寓性情，寄托遥深，非徒然咏物之作。

（艾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