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后虱赋 陆龟蒙 |
释义 | 后虱赋并序 余读玉溪生《虱赋》〔1〕,有就颜避跖之叹〔2〕,似未知虱。作《后虱赋》以矫之〔3〕。 衣缁守白〔4〕,发华守黑;不为物迁〔5〕,是有常德。小人趋时,必变颜色;弃瘠逐腴〔6〕,乃虱之贼。 注释 〔1〕玉溪生:晚唐诗人李商隐的别号。《虱赋》:为李商隐《樊南文集》中仅存的两篇讽刺小赋之一,写“专职”啮人的虱子。 〔2〕就颜避跖:就:接近,追逐;颜:颜回;跖:盗跖。 〔3〕矫:矫正。 〔4〕衣缁(zī):穿黑色衣服。 〔5〕物:外物,外境,身外的环境。 〔6〕瘠:身体瘦弱。腴(yú):(人)肥胖。 鉴赏 陆龟蒙为晚唐杂文能手,他的讽刺杂文文体多样化,其中咏物小赋也写得意蕴沉实,情思沛然,独具一格,几乎可以说使得小赋的传统的审美动能,因而也有所变更。这篇《后虱赋》就是一篇翻案奇文,立论异乎寻常,表述果毅有力,篇幅虽短,但结构完整,通体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华彩,耐人寻味。 写作本赋的起因,在短序中说得很清楚:作者读过李商隐的《虱赋》,对讽虱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想要同他商讨。《后虱赋》也就是写在《虱赋》之后(时间上上下下已相隔几十年)的读后感。那么作者怎么会如此敏感而奇怪地注视“就颜避跖”之叹,并自认为是虱子的“知”者的呢?李商隐依据的是现实生活中最常见的景象:穷人身上虱子多。他以孔门弟子中著名的贫士颜回作为穷者的代表,他们瘦瘠,血少,身上又脏又臭,你们(虱们)却欣欣然趋附不已。而对体肥,血多,身裹薰香衣服的那些富贵人(以盗跖为代表),你们倒反而绝迹不前。你们有失吸血的天职,完全搞颠倒了判断和选择的标准,认错了进攻目标。这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不善啮”!这篇《虱赋》是兴寄深远,饶有趣味的精彩之作。陆龟蒙读《虱赋》,则有他自己思考的侧重点,他着眼于对可称之谓“虱性”的那种抽象范畴的新挖掘。他要同李商隐商榷的一大题目就是:虱之性(如何论定和如何评价)。认为如果仅仅作出论断,说虱子不过是“不善啮”——哪怕是以讽刺性的反语定论,也还是颇有欠缺的。那是因为对虱子这种精灵小虫没有作全面的观察,所以难以达到深“知”的程度。陆龟蒙之所以能矫正前贤,就是基于他的新开掘冲破了思维方法上的传统樊篱。他蛮有自信地站在不同于李商隐的新角度(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角度),以超乎寻常的哲人的锐利眼光,来扫视种种虱之性的具体表现,搜求虱中哪怕是微弱的那些亮斑,竟然发掘到众虱所具有的“常”(也即“守常”,能有恒地保持住行为表现的常态,包括精神面貌的本相本色)这一德性。于是紧抓不松手,顺势加以发挥,夸赞虱子在附着于穿黑衣服的人时,能不变己色,仍“守白”,体现了“常”之德;在附着于花白头发的人时,亦不变己色,仍“守黑”,还是体现“常”之德。它们决不随生活环境的变迁而力求适应周围的色调,以至不断涂饰保护色,成为一种可鄙的变色虫。与“有常德”的虱们相对照,倒是人世间有那么一帮因“趋时”的需要而“必变颜色”的小人,从德行的表现来做比较,反差很大,显然远远不及虱子,真是应该痛加鞭挞,方可解恨。作者在这里对此等虱子和此等“小人”的爱憎态度,可谓泾渭分明,毫不含糊。《后虱赋》的后半篇,结构上也同于《虱赋》夹叙夹议,先叙“趋时小人”在变色劣行上的丑恶表演,继之对这种行径的规律和本质作了结语,写得层次分明,平中出奇。就以啮人吮血这一点来说,本来已是害人虫的害人罪状,如今还要专门追逐贫瘠之人,贪吸他们可怜巴巴的一点活命之本,自然更是造孽。陆龟蒙如果笔力不济,写到后半篇仍在继续泛论虱之罪,那就成不了奇文。奇就奇在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巧妙地离开了虱界而专论人事了。世间有这样的人:他们对“瘠”和“腴”挑拣,并不像李商隐所讽的那样见“香而绝”,而是奉行“弃瘠逐腴”的行动准则,害人也有害人经!他们原本就属虱子的,是吸血鬼,吸血时专拣肥对象进攻,把一个人的血抽吸干瘪了,就丢弃一旁,再觅新肥,重新咬啮,如此作为,即便在虱群中,也应判作“虱之贼”,更何况两脚害人虫还混杂在人类之中。作者对虱中之贼“弃瘠逐腴”行径所作的无情揭露,自然更能使人群中形形色色的风吹两边倒者、投机钻营者、贪得无厌者、阴阳假面人、人格分裂症患者……在实有“常”德的虱子面前,羞得无地可以自容。这就是颂虱的《后虱赋》的力量之所在。 日常多见的苍蝇、蚊子、叩头虫、跳蚤、臭虫和我们赏读的上述二赋中的主角,先先后后都曾进入过历代赋家写作的领域。我们且不管它们如何取得成为审美对象的身份,也不去探寻古代各美学学派对它们有什么禁忌,退一步来说,这批写虫的咏物赋,即便被当作韵文格式的动物故事,因寓意比较深刻,读来兴趣盎然,读者不是也可以欣然接受的吗?上述两篇写虱小赋,竟都认认真真地讨论了虱性种种。李商隐或陆龟蒙,自可各执一端,随意挥写,锋芒指向,有所不同。我们都能够认可。有趣的是,到了明末,上距陆龟蒙生活的年代约七百多年了,常熟有位老于诸生的顾大韶,再次以虱为题,续写了一篇长篇的《又后虱赋》。在前半篇大段斥虱之后,忽然摇身一变,竟在长赋末段幻化为虱,以第一人称作起自辩词来:“号物万数,惟天并育。蠢动含灵,谁非眷属。身命布施,千圣轨躅,嗟君之量,何其褊促!我食无谷,我啜无菽。天赐我餐,惟血也独。我首无角,我喙无啄。微咂君肌,何遽为酷?君何不广,请观朝局:闻诸商君,吾友有六。皆赐天爵,皆赋天禄。荣妻任子,亢宗润族。吸民之髓,蒙主之目。偾事无刑,废职无辱。嬉游毕龄,考终就木。我羡我友,飞而择肉,我罪伊何?太仓一粟!君欲我诛,盍速何狱?”这里把矛头指向贪吸民脂民膏的统治阶级,对这批国家蠹虫进行了猛烈的抨击,读来大快人心。其中继承李、陆二位前贤同题赋作影响之处,也依稀可寻。顾大韶借题发挥,以虱攻“(六)虱”,自己已将生活中的丑恶事物,在一定范围内升华为艺术世界中的审美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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