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忆秦娥

黄机

秋萧索，梧桐落尽西风恶。西风恶，数声新雁，数声残角。 离愁不管人飘泊，年年孤负黄花约。黄花约，几重庭院，几重帘幕。

这首词写游子的伤秋怀人之情。首句点明节令，并以“萧索”二字为上片的写景定下了黯淡的基调。接着便展开对“秋萧索”的具体描绘。“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秋天，本来就容易引起离人的愁绪，更何况此时此刻已不是黄叶方飘的初秋，而是“梧桐落尽”的深秋呢？“梧桐”之“落”是西风使然，故词人于“西风”下着一“恶”字，深致不满，感情色彩十分强烈。然而“西风”之“恶”还不止于落尽梧桐而已，作者巧借本调叠句之格，在重复强调“西风恶”三字后，又引出西风送来的“数声新雁，数声残角”，幽咽凄厉，声声叩击着游子的心扉。这样，整个上片即以秋风为枢纽，前叙秋色，后引秋声，写出了一派浓重的秋意，为下文写游子的秋思渲染了氛围。

下片由外界景物的描绘转入内心感情的抒发。首句言“离愁不管人飘泊”。离愁，本是游子心中所生，这里却将它拟人化，似乎它可以离开人而独立存在，且有主观意志，会得完全不顾及游子四处漂泊的痛苦处境，久久不去，折磨着人的心灵。“不管”二字，无理而妙，细细品味，其中包含着多少无可奈何之情！接下去说“年年孤负黄花约”。游子的离愁如此深重难遣，个中原来更有着期约难践的歉疚。想当初，临别之际，自己与恋人相约在菊花开放的秋天重逢。可是，花开几度，人别数载，事与愿违，年年负约。每念及此，怎不令人肝肠寸断！紧接着，作者又利用叠句的机会，大幅度地将笔触伸向天边，转就“黄花约”的另一方——自己的恋人那一面去作文章。有味的是，作者没有花费笔墨去写伊人，而只是描写了她的居处：“几重庭院，几重帘幕。”这两句从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化出。词到此处，戛然而止，这就给读者留下了驰骋想象的余地。那深深庭院里、重重帘幕中的人儿是怎样忍受着相思的煎熬和独处的孤寂，年复一年地翘首盼望游子归来，不言而已尽言了。这与柳永《八声甘州》中“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出自同一机杼，但柳词之妙在淋漓尽致，而此词之妙在含蓄空灵，又有着不同的艺术造诣。

总之，本篇以直笔写游子之离愁，以暗墨写闺人之幽怨，两地相思，一种情愫，在萧索秋景的衬托下，更显得深挚动人。

（张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