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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木兰花慢(渔父词) 刘克庄
释义

唐宋词鉴赏辞典

木兰花慢

刘克庄

渔父词

海滨蓑笠叟,驼背曲,鹤形臞。定不是凡人,古来贤哲,多隐于渔。任公子,龙伯氏,思量来岛大上钩鱼;又说巨鳌吞饵,牵翻员峤方壶。 磻溪老子雪眉须,肘后有丹书。被西伯载归,营丘茅土,牧野檀车。世间久无是事,问苔矶痴坐待谁欤?只怕先生渴睡,钓竿拂着珊瑚。

〕 ① 茅土:古帝王社祭(祭土地神)之坛以五色土筑成,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中央黄。分封诸侯时,即以茅草包裹与所分之地方位相对应的色土而授之。 ② 牧野檀车:《诗·大雅·大明》叙武王伐纣事有“牧野洋洋,檀车煌煌”句。檀车,檀木之车,谓周军之战车。檀,坚木也。按时间顺序,此句当在“营丘茅土”句前,为叶韵故倒置。

“渔父”之咏,篇什多矣,古往今来,何可胜数。其中最著名、最有代表性的作品,笔者私意以为当推唐人张志和的《渔父》(西塞山前白鹭飞)与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此道家之辞也。其声情舒缓平和,如行云流水,表现了作者的超尘绝俗,与世无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此儒家之辞也。其声情拗怒激越,如敲金击石,表现了作者的愤世嫉俗,与时抗争。然而“出世”也罢,“入世”也罢,他们笔下的“渔父”都是自我形象与人格的写照,这一点并无二致。

刘克庄此词也咏“渔父”,但却不是给自己画像。他只是借题发挥,以漫画式的笔法,小品文式的笔调,对社会现实进行政治讽刺。与张词、柳诗相较,别是一番风趣。无以名之,姑称其为滑稽家之辞罢。

起句“海滨蓑笠叟”五字,出地出人,有熟有新。历来诗词所咏“渔父”,或钓于溪,或钓于潭,或钓于湖泽,或钓于江河,钓于海者实不多觏:此其新处。(因钓于海,后面乃生出许多热闹文字来。)蓑衣笠帽,“渔父”最基本之“工作服”,此其熟处。“驼背曲,鹤形臞”二句承上,以三字短联具体刻画“渔父”形象:其背既曲如驼,其躯又瘦似鹤。借助一禽一兽,活现出一干瘪老儿,颇有调侃的意味。不待挤眉弄眼,只这一副尊容,观众先就要忍俊不禁。然笑未落音,忽听词人又郑重其辞地宣布道:“定不是凡人,——古来贤哲,多隐于渔!”事后追想,那“定不是”云云,煞有介事,“此地无银”,似仍是谑浪口吻;而当时乍读,犹不免叫一声“惭愧”:啊呀,却原来“圣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失敬,失敬!但不知这公公端的有何神通,怎见得他“定不是凡人”也?欲获其详,且看下文:“任公子,龙伯氏,思量来岛大上钩鱼;又说巨鳌吞饵,牵翻员峤方壶。”任公子何许人也?先秦寓言中之钓于海者也。据说他特制一竿大钩长绳,以五十头牛为饵,踞坐会稽山顶,投竿东海水中,钓得大鱼,切片晒干,令那浙江以东、苍梧(山名,即九疑山,在今湖南宁远县境)以北广大地区的居民吃了个够。见《庄子·外物》。龙伯氏又何许人也?亦古代神话中之钓于海者也。相传渤海之东不知其几亿万里处有五座神山,曰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浮于海面,随潮水动荡不已。天帝恐其漂往西极,使岛上群仙流离失所,乃命十五头巨鳌轮番负载之。不料龙伯国有巨人一钩连钓六鳌而去,以致岱舆、员峤二山竟沉入海底。见《列子·汤问》。常言道:“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这老儿若非任公子、龙伯氏一流人物,又岂敢到海边来看上了如海岛大的鱼要它上钩?——以此知其“定不是凡人”也。好个既黠且慧的词人,读者须又吃他耍了!虽则吃他耍了,却不得不佩服他那一支神笔,忽控忽纵,似庄似谑,能令公肃然,能令公莞尔,一段游戏文字,竟写得如此波诡云谲!

换头以后,词人才开始规规矩矩作正面文章。上阕已揭出“古之贤哲,多隐于渔”的命题,而历史上第一个以渔隐名世的贤哲,非西周那位“直钩钓国”(唐罗隐《题磻溪垂钓图》诗中语)的姜太公莫属,故拈出他来作为典型。“磻溪老子雪眉须,肘后有丹书。”磻溪,在今陕西宝鸡市东南,源出南山兹谷,北流入渭水,相传太公当年即垂钓于此。肘后,犹言随身。古人随身携带书籍,每悬于肘后,故云。丹书,即古史传说中之“天书”,字色赤红,故名。《大戴礼记·武王践阼》载周武王问太公曰:“黄帝、颛顼(皆古史所谓上古圣君)之道存乎?”太公答:“在丹书。”三日后,奉书而入。二句言太公垂钓磻溪之时,年虽老迈,须眉皆白,却熟谙上古帝王之道,有王佐之术。“被西伯载归,营丘茅土,牧野檀车。”西伯,即周文王。文王出猎,偶遇太公垂钓于渭北,交谈之下,大为敬服,遂“载与俱归”(请他上车一同回京),立为国师。文王死后,太公辅佐武王,誓师牧野(在今河南淇县西南),讨伐纣王,灭商建周,以开国之功封于营丘(在今山东淄博市北)。见《史记·齐太公世家》。三句一句一意,高度概括了太公一生之出处大节:遭遇文王、伐纣、受封。按太公负不世之才,立非常之勋,位极人臣,名垂青史,其事迹代表着旧时代知识分子个人价值最完满的实现;这实现固有赖于个人的主观努力,但也离不开文王对他的赏识与重用。“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王安石《浪淘沙令》)即此之谓也。因而,作为一个历史人物的典型形象,在姜太公的身上,积淀了千百年来绝大多数士子们主客观双向之梦想与追求。有见于此,我们不难领悟到,词人所虚构的这一海滨钓叟,无非是当代乃至前世不知多少代以来一切渴望与期待见用于封建帝王之寒士们的化身。这班人个个幻想有朝一日风云际会,鲲化为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可是哪有许多周文王去让他们遇着?故词人于称述文王、太公君臣遇合之佳话后,一笔拍转,当头棒喝道:“世间久无是事,问苔矶痴坐待谁欤?只怕先生渴睡,钓竿拂着珊瑚!”似这等好事,世上已很久不曾有过了,请问先生还呆坐在长满苔藓之石矶上等候谁哩?只怕等到瞌睡虫上来,连手中渔竿也拿不稳了,看扫着海里的珊瑚礁罢!写着写着,上阕之幽默又卷土重来了也。尤其末句,用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诗:“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杜诗原句本以赞美孔氏之神仙风致,词人却挪作调笑之资,死蛇活弄,与上阕“任公子、龙伯氏”云云之戏用《庄子》《列子》,真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上阕之幽默尚止于插科打诨,博读者一粲;此处却蕴含着深刻的思想内容,使人反省,这就在更高的层次上显示出了词人精湛的讽刺艺术。

本篇的命意,由于作者以“渔父词”题篇,词中又从头到尾都是在嘲弄一位妄想做姜太公第二的海滨钓叟,粗读之下,很容易使人得出其讽刺对象即为此渔翁所代表之某一类人(亦即上文所言之渴望与期待见用于封建帝王之寒士)的结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错觉。《史记·滑稽列传》中有如下一则故事:汉武帝之乳母因受牵连而得罪,将流放边疆。武帝所宠之倡优郭舍人教她于辞别武帝之际频频回首,作有所企盼之态。及至乳母如言照办,郭舍人乃在旁厉声骂道:“呸!老婆子!还不快走?陛下已长大了,难道离了奶妈便不能活么?还回头看什么!”你道郭舍人之骂,骂乳母耶?骂武帝耶?后村此词,正当如此读之。全篇之中,只“世间久无是事”一句为要害所在。以上“磻溪老子”云云,盖为此句蓄势;以下“问苔矶”云云,盖为此句分洪:都是围绕着它来组织辞句的。或者竟可以说,倘若不是为了写出这六个字,便不会有这样一首绝妙好词了。它的矛头,分明是冲着当代乃至前世不知多少代以来一切高高在上、不思求贤的封建统治者们来的呵!

以积极的浪漫主义的形式表现一定批判性的现实主义的内容,滑稽家之辞不同于寻常打油之辞,于是乎知。

(钟振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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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7/1 3:5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