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悲人道 谢晦 |
释义 | 悲人道 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实难,哀人道之多险,伤人道之寡安。 懿华宗之冠胄〔1〕,固清流而远源。树文德于庭户,立操学于衡门〔2〕。应积善之余祐〔3〕,当履福之所延〔4〕。何小子之凶放〔5〕,实招祸而作愆〔6〕。 值革变之大运〔7〕,遭一顾于圣皇〔8〕。参谋猷于创物〔9〕,赞帝制于宏纲〔10〕。出治戎于禁卫〔11〕,入关言于帷房。分河山之珪组〔12〕,继文武之龟章〔13〕。禀顾命于西殿,受遣寄于御床。伊懦劣其无节〔14〕,实怀此而不忘。荷隆遇于先主,欲报之于后王。忧托付之无效,惧愧言于存亡。谓继体其嗣业〔15〕,能增辉于前光。居遏密之未几〔16〕,越礼度而湎荒〔17〕。普天壤而殒气〔18〕,必社稷之沦丧。矧吾侪之体国〔19〕,实启处而匪遑〔20〕。藉亿兆之一志〔21〕,固昏极而明彰。谅主尊而民晏〔22〕,信卜祚之无疆〔23〕。国既危而重构,家已衰而载昌〔24〕。获扶颠而休否〔25〕,冀世道之方康〔26〕。 朝褒功以疏爵〔27〕,祇命服于西蕃〔28〕。奏箫管之嘈 伊荆汉之良彦〔42〕,逮文武之子民〔43〕,见忠贞而弗亮,睹理屈而莫申,皆义概而同愤,咸荷戈而竞臻。浮舳舻之弈弈〔44〕,陈车骑之辚辚〔45〕。观人和与师整,谓兹兵其谁陈〔46〕?庶亡魂之雪怨〔47〕,反泾渭于彝伦〔48〕。齐轻舟于江曲,殄锐敌其皆湮〔49〕;勒陆徒于白水〔50〕,寇无反于只轮。气有捷而益壮〔51〕,威既肃而弥振。嗟时哉之不与〔52〕,迕风雨以逾旬。我谋战而不克〔53〕,彼继奔其蹑尘〔54〕。乏智勇之奇正〔55〕,忽孟明而是遵〔56〕。苟成败其有数,岂怨天而尤人〔57〕。恨矢石之未竭,遂摧师而覆陈〔58〕。诚得丧之所遭〔59〕,固当之其无吝〔60〕。痛同怀之弱子〔61〕,横遭罹之殃衅〔62〕。智未穷而事倾,力未极而莫振。誓同尽于锋镝,我怯劣而愆信〔63〕。愍弟侄之何辜〔64〕,实吾咎之所婴〔65〕。谓九夷其可处,思致免以全生。嗟性命之难遂,乃窘绁于边亭〔66〕。亦何忤于天地,备艰危而是丁〔67〕。 我闻之于昔诰〔68〕,功弥高而身蹙。霍芒刺而幸免,卒倾宗而灭族〔69〕。周叹贵于狱吏,终下蕃而靡鞠〔70〕。虽明德之大贤,亦不免于残戮。怀今惮而忍人〔71〕,忘向惠而莫复。绩无赏而震主,将何方以自牧〔72〕?非砏石之圜照,孰违祸以取福〔73〕?著殷鉴于自古,岂独叹于季叔〔74〕。能安亲而扬名,谅见称于先哲〔75〕,保归全而终孝〔76〕,伤在余而皆缺。辱历世之平素,忽盛满而倾灭。惟烝尝与洒扫〔77〕,痛一朝而永绝。问其谁而为之,实孤人之险戾〔78〕。罪有逾于丘山〔79〕,虽百死其何雪。 羁角偃兮衡闾〔80〕,亲朋交兮平义〔81〕,虽履尚兮不一〔82〕,隆分好兮情寄〔83〕。俱惮耕兮从禄,睹世道兮艰诐〔84〕。规志局兮功名〔85〕,每谓之兮为易。今定谥兮阖棺〔86〕,惭明智兮昔议。虽待尽兮为耻,嗟厚颜兮靡置。长揖兮数子,谢尔兮明智。百龄兮浮促,终焉兮斟克。卧尽兮斧斤,理命兮同得。世安彼兮非此,岂晓分兮辨惑。御庄生之达言,请承风以为则〔87〕。 注释 〔1〕懿:美。华宗:荣显的宗族。冠胄:尊贵的后代。 〔2〕操学:志节学问。衡门:横木为门,喻陋屋。 〔3〕余祐:先祖神明的祐助。 〔4〕履福:践受福禄。延:长。 〔5〕小子:自称谦词。凶放:凶暴放肆。 〔6〕愆:罪过。 〔7〕值:逢。革变:指刘裕代晋之变革。大运:大变动时期。 〔8〕遭:遇。圣皇:指刘裕。 〔9〕谋猷:计谋。创物:谓建立国家。 〔10〕赞:辅佐。宏纲:宏伟的方略。 〔11〕出治戎:晦入宋寻转领军将军、散骑常侍,入值殿省,总统宿卫。 〔12〕珪组:玉绶。此句言分掌国家大政。 〔13〕龟章:上雕龟形的印章。 〔14〕伊:句首助词。 〔15〕继体:犹言嗣位。嗣业:继承大业。 〔16〕遏密:原指禁绝。语出《尚书·舜典》。后指皇帝之死。 〔17〕湎荒:沉迷荒怠。 〔18〕天壤:天地。 〔19〕矧:何况。体国,治理规划国家。 〔20〕启处:安处,起居。匪遑:无暇。 〔21〕藉:借。 〔22〕谅:确实。与下句“信”义同。晏:安定。 〔23〕卜祚:赐予福祚。 〔24〕载:通“再”。 〔25〕扶颠:扶持颠倒。 〔26〕康:安。 〔27〕疏爵:分爵。 〔28〕祇(qí):恭敬。西蕃:指荆州。 〔29〕朱旄:竿顶用红色旄牛尾为饰的旗。 〔30〕废少帝后,晦作荆州刺史,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 〔31〕响:通“向”,向住。桓桓:威武。 〔32〕厉:振奋。 〔33〕日旰(gàn):日已晚。 〔34〕申甫:周代申伯和仲山甫,宣王贤佐。 〔35〕屏翰:国家重臣。 〔36〕逾历:经历。 〔37〕此句不详。 〔38〕夹辅二宰:指居京秉政的徐羡之、傅亮。 〔39〕辟:诛杀。靡贷:不宽免。 〔40〕弱息:弱子。晦之子与徐羡之等同时被诛。 〔41〕心痗(mèi):心痛而病。 〔42〕良彦:贤良俊才。 〔43〕逮:及,与。 〔44〕舳舻(zhú lú):指船后舵和船头,泛称船只。弈弈:高大盛美。 〔45〕陈:同“阵”,布列。辚辚:众车声。 〔46〕兹:此。 〔47〕庶:庶几,希望。 〔48〕彝伦:天地人之常道。 〔49〕殄(tiǎn):灭绝。 〔50〕勒:部勒,统率。 〔51〕有捷:有捷胜。 〔52〕不与:不助。 〔53〕克:制胜。 〔54〕蹑尘:步其后尘。 〔55〕奇正:古时用兵,以对阵交锋为正,设计邀截袭击为奇。 〔56〕孟明:春秋时秦将百里孟明视。 〔57〕尤:罪。 〔58〕覆陈:覆灭战阵。 〔59〕丧:死亡。 〔60〕吝:惜。 〔61〕同怀:兄弟。 〔62〕遭罹:遭受。 〔63〕愆信:失信。 〔64〕愍(mǐn):哀怜。 〔65〕婴:通“撄”,触犯,遭遇。 〔66〕窘绁:困迫被缚。边亭:边境之宿驿。 〔67〕丁:当,碰上。 〔68〕诰:垂示的教导。 〔69〕“霍芒刺”二句:事见《汉书·霍光传》。 〔70〕“周叹贵”二句:事见《史记·绛侯周勃世家》。陆机《汉高祖功臣颂》,谓周勃“动耀上代,身终下番”。鞠:通“鞫”。靡鞠,不审讯。 〔71〕忍:残害。 〔72〕自牧:自治。 〔73〕上句不详。违祸:避祸。 〔74〕季叔,犹言季世。 〔75〕谅:确实。 〔76〕归全:谓全而归之。 〔77〕烝尝:泛指祭祀。烝为冬祭,尝为秋祭。 〔78〕孤人:孑处曰孤,王侯特称。 〔79〕逾:超过。 〔80〕羁角:儿童发髻,男称角,女称羁。借指儿童。衡闾:简陋的街巷。 〔81〕平义:商量讨论。 〔82〕履尚:导行,崇尚。 〔83〕分好:情分交好。情寄:情感交通。 〔84〕艰诐(bì):偏颇,邪僻。 〔85〕志局:志向、度量。 〔86〕定谥(shì):古人死后,按生前事迹评定褒贬,给予称号。 〔87〕承风:接受教导。 鉴赏 谢晦(390—426),字宣明,为晋宋之际著名政治家兼文人。晋末,任参军、主簿等微职,为刘裕爱赏。刘裕篡晋后,为右卫将军,寻加侍中,迁中领军,转领军将军,散骑常侍。刘裕临终,与徐羡之、傅亮为顾命大臣。后加中书令辅政少帝,又与徐、傅等废之。迎立文帝前,帝虑移权他人,遽授晦荆州刺史,拥兵上游。文帝即位三年杀徐、傅,发兵收晦。晦遂举兵反,兵败被杀,年37岁。谢晦“涉猎文义,博赡多通”。其赋今唯存《悲人道》一篇,见于《宋书》本传。其绝命诗“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与此篇情致相一。 此篇哀感人情世道,发悲于赋,是历述身世的自传体骈赋,于兵败被执押京师的途中所作。作者自知与文帝构怨日深,在劫难逃,悲发于衷,也无复顾忌,恨望之情,畅抒于辞,难以遏止。开篇即以“悲人道兮”的哀号领起,继以“悲人道之实难”,“多险”,“寡安”三个排句,倾泻而出,悲呼哀伤,一唱三叹,饱含“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痛楚,是为其悲剧性自传的序曲。 人穷反本,“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谢晦出身望族,祖父谢朗“善言玄理,文义艳发”。朗叔父谢安,华贵于东晋;父谢重“明秀有才名”(俱见《晋史》其传)。故有“华宗冠胄”、“清流远源”的追溯。不过至其父仕宦低落,因用“衡门”之辞。在他看来,门荫余祐,应该福禄无限,而今却将处鼎镬,因之愤愤然以“何小子之凶放,实招祸因作愆”陡然煞住。正说反说,怨情显露,与篇首数语一脉相通。是为自传的前奏曲。 以下三段接叙所历,是全文主体,是悲于人道的实际内容,可视为自传三部曲。谢晦身逢晋宋易代之际,忠心刘裕,得遇知赏,因以创物建国,赞助帝制自命,而有“分河山之珪组,继文武之龟章”矜恃之语。刘裕病危,晦与徐、傅并侍医药。对自以为荣的光辉历史,他行文走笔,酣畅淋漓,洋洋自得之意流溢其间,意在昌明无辜被诛之由。以上是为自传第一步曲——发迹史。晦等辅政的少帝刘义符,耽于玩乐,闹得顾命大臣也想废除他。为了挟制朝廷,求得自全,徐、傅集团授晦荆州刺史。“箫管嘈 晦之悲剧,从客观上看,是所扶持的文帝造成的;从主观上讲,尽管他挟制朝廷,但也有被王权左右的一面。借王权攀了上去,又让王权摔了下来,是处于乱世臣子常见的遭遇。此其一。其二,这一幕政治斫杀的闹剧在魏晋南北朝的舞台上是久演不衰的,而在当时的诗文辞赋里并不多见,因而这篇自传赋就具有了一定的历史意义和客观价值。 篇末两段,为自传尾声。霍光废昌邑王立汉宣帝,周勃诛诸吕立文帝,名盖当世,而或灭族,或下狱。皆因功高震主,不能自全。谢晦用此为比,自认为有功于宋,指责文帝“怀今惮而忍人,忘向惠而莫复”,骂他把昔日迎立之功忘得干净。君恨如此,藩将何以自守;嫌怒既深,谁能避祸取福。愤慨诛戮功臣的历史悲剧又一次重现,而安亲扬名,归全终孝,统统都化为乌有而辱平素之志。末段则痛定思痛,心情归入平息,是面临死亡的自我安慰曲,是唱给自己的挽歌。这时,他想起了总角时代的友谊,青年时代亲友的不同志尚,以及入仕后进退不同的认识。今日阖棺定论,方觉昔之功名易得的想法为错,回顾先前次兄谢瞻的裁让:“吾家以素退为业,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福邪?”(《南史·谢瞻传》)感其明智,悔之无及,唯长揖而已。 这篇“自传”,虽不乏文过饰非之语,但大体近实。作为槛车囚犯的临终之言,通篇一气,酣畅尽致。以悲叹呼号发起,而以息叹止哀结束,哀叹、议论不择地而出,以情势为准。主体骈偶,起势发越、末尾语气平缓,一变而为骚体格。特别是融情感于叙论,抑扬转折,曲尽情意。全文格局有《离骚》前半篇写实的影子,而措辞用语,则全由己出。熔铸经史,出入子集,自然妥帖,“博赡多通”诚非虚言。即以自述性的赋看,赋史所存不多,因之,此赋自有引人注意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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