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一剪梅

醴陵士人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要经量。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这首词原题为“咸淳甲子又复经量湖南”（《花草粹编》卷七），甲子，即宋理宗景定五年（1264）。此年十月，理宗死，度宗继位，诏改明年为咸淳元年。题称“咸淳甲子”，当误。这一年的九月，宰相贾似道“请行经界推排法于诸路，由是江南之地，尺寸皆有税，而民力益竭”（《续资治通鉴》）。经界推排法就是丈量田地，重定税额的措施。当时，南宋统治集团已日益腐败，对北方入侵者一味屈辱求和，不思收复被占了一百多年的大片北方土地；对内则加紧残酷的剥削压榨，使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醴陵士人这首《一剪梅》真实地反映了这一段历史情况。

全词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包括上片六句及下片前三句，写宰相、臣僚、太守的一意“经量”，下片后三句写作者的质问。这首词的艺术特点是，围绕“经量”，以重叠错综的修辞手法，刻画了宰相、臣僚、太守三种形象，有着浓烈的讽刺意味，饱含着无限的愤怒之情。

重叠是形式局部相同，内容并不重复。错综是形式局部不同，内容有所变化。重叠错综既利于刻画人物形象，又利于抒发愤慨的感情。全词十二句，六十字，用“经量”两字处有八句，十六字。这种反复运用同一词语，便是重叠。余者，词语变换，错落有致。词中刻画的三种人物形象：宰相、臣僚、太守，是从他们对“经量”的态度，揭示其性格特征：宰相，即贾似道，首先以“巍巍”，突出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其次以“说着”“便要”，既突出其独断专横的面目，又包含着对他的讽刺。朝廷里的臣僚对“经量”的态度是怎样呢？他们看宰相的眼色行事，一听贾似道要推行经界法，便争上奏章，附和捧场，从头到尾都说赞成“经量”的话，活画出一班无耻官僚的奴才相。“那个臣僚”，即不知是哪个臣僚，略其名而指其实，以一个概括全体，轻点一笔，有不屑之意。再往下说到地方官员。“太守在吾邦”，即指湖南醴陵县所隶属的潭州（长沙）知州。他对贾似道布置下来的“经量”措施是那样地迫不及待，才“闻说”，便“星夜”执行，恰似“柳絮随风舞”，故说他“轻狂”。各句的词语有重复，又有变化，重叠错综，虽无具体、细致的描写，但只寥寥数语，便把三种人物言语、行动、神态的不同特点充分地表现出来。

更值得注意的是词的末尾，“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似一记重锤打到当政的宰相贾似道直至南宋皇帝的中枢神经上。河北、山东等广大地区，长期陷落。那里人民流离，田地荒芜，至可痛心，你们毫不理会，却风风火火地在南方丈量田地。北方的大片荒地好去收复回来经量经量呀，为什么不去呢？末两句反诘，说的“经量”是虚借一意，先得有恢复那里的主权为前提。这实际上就是指斥统治集团屈辱求和，毫无收复失土打算，嘲讽的味道很浓，鞭挞的力量很重，写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

（倪木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