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望江南

敦煌曲子词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这是一首反映妓女内心痛苦的作品，通篇采用第一人称写出。她诉说的对象，看来是一位属意于她的青楼过客。词中的“曲江”，即曲江池，在今西安市东南，是唐代京城长安郊外的著名游赏胜地。女主人公自比“曲江柳”，当是就近取譬，可知她是长安的妓女。

作品开门见山。在一、二句中，女主人公直截了当地劝那位男子不必多情，不要死缠她。所谓“心偏”，即“偏心”，相当于现代北方话中的“死心眼”。为什么她要取这样决绝的态度呢？后三句作了回答：“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意思是，自己的身份是妓女，就像是曲江池边的柳枝，谁都可以任意攀折，所以不可享受专一长久的情爱。

从词中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对那男子真诚相爱的表示是感激的；唯其感激，才投桃报李，坦率相劝。那男子，也许还是一个初涉青楼的年轻后生，不谙世事；而这女子，却是一位老于风尘的过来人，懂得生活的严峻。她用否定语气说出的“恩爱一时间”，表明她对于坚贞的爱情是向往的。但自己身为烟花女子，只有卖笑的义务，并没有被爱和爱人的权利。她对那男子直言不讳，足见她心地的善良、高尚，也说明了现实的黑暗和她作为妓女的深深的不幸。她拒绝了那男子真诚相爱的表示，也等于认可了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爱情的不幸处境。真是欲哭无泪，令人痛绝！

全词结构的重心在中间“我是曲江临池柳”一句。前两句中的两个“攀”字，后一句中的“折”字与“攀”字，都从这一句引出。从感情的抒发来说，一、二句逐渐加强，到第三句揭出原因而达于顶峰，四、五句所写自己不幸的处境，仍是由第三句所说的身份决定的，因而语势变得和缓下来，从而全词在结构形态上形成高潮居中的两边低、中间高的“山”字形。五个句子的字数大体上也是作由少而多，又由多而少的走向，正好与抒情达意的内在需要相适应。

综上可见，这首小词看似浅显，实则具有思想深度；不仅内容可取，而且结构相当完美。前人说“真诗果在民间”（李梦阳《郭公谣序》），这首小词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陈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