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霜天晓角

华岳

情刀无斸，割尽相思肉。说后说应难尽，除非是、写成轴。

帖儿烦付祝，休对旁人读。恐怕那懑知后，和它也泪瀑漱。

华岳是开禧、嘉定间著名的爱国志士，也是一个颇有才名的诗人、词人。他为人倜傥豪爽，写作也颇粗豪使气。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中指出：“华岳并不沾染当时诗坛上江西派和江湖派的风尚；他发牢骚，开顽笑，谈情说爱，都很真率坦白地写出来，不怕人家嫌他粗犷或笑他俚鄙。”诗如此，词亦如此，即如他写的几首“谈情说爱”的词，便是这种作风。

这首词走上来就形容得那般刻露，真是见所未见。“情刀无斸，割尽相思肉。”把相思之苦痛比作刀割，“情刀”，好一个新鲜语汇！“无”同“毋”, “斸”，意为割削。这两句是说：情刀啊，你不要再割了，相思肉都被割尽了！“割尽相思肉”，一见其苦痛之深，二见其受折磨的长久。这两句是作者在这种情况下对相思发出的怨责。害“相思病”的人一面怨恨相思，一面又需求相思的“疗救”。下面接着写：“说后说应难尽，除非是、写成轴。”意思是说：千言万语还嫌不够，除非把这些相思的话写成长信卷成轴。这可见他对相思又是多么渴念！上片写了两种心情，看似矛盾，却是真实，为爱情所困扰的人常常如此“患得患失”。

下片写自己对所爱的人感情的深厚强烈。“帖儿烦付祝，休对旁人读。”“帖儿”就是书信。“付祝”同“嘱咐”（刘克庄《贺新郎》有“听灵山祝付些儿话”, “祝付”即“嘱咐”, “付祝”为“祝付”之倒文）。作者向对方寄帖叙说相思，并告诫对方不要对着别人读。为什么呢？“恐怕那懑知后，和它也泪瀑漱。”“那懑”即“那们”，那个人。“它”同“他”（男女通用）。“瀑漱”，象声词，无定字，多写作“扑簌”，重言之曰“扑簌簌”、“扑扑簌簌”，用以形容落泪，如《董西厢》卷六：“泪珠儿滴了万颗，止约不定，恰才淹了，扑簌簌的又还偷落。”苏轼《贺新郎》（乳燕飞华屋）的“共粉泪，两簌簌”，亦此义。这两句说：恐怕那个人听到以后，那个人自己也要泪流满面。“那懑”、“它”同指一人，即“旁人”。旁人听到都要流泪，当事人那就不知道该多痛苦了。可知这封信表达的情感多深多强了。这是侧面衬托、夸张形容。晏幾道有一首《思远人》也写寄书传深情：“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同是写情妙语，却比较雅，比较精细，分明是闺阁佳人口吻。

这是一首俗词，用的是口语（有不少当时的俚语），抒情比较直白、粗放，语气皆为诉说，有点曲的味道。这类俗词，约略显示了词向曲演进的轨迹。

（汤华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