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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抛球乐 冯延巳
释义

抛球乐

冯延巳

酒罢歌余兴未阑,小桥流水共盘桓。波摇梅蕊当心白,风入罗衣贴体寒。且莫思归去,须尽笙歌此夕欢。

鉴赏

此词开端“酒罢歌余兴未阑”一句,前四字是写两件事情的结束,而后三字却正暗示了另一些情事的开端。昔谭献《词辨》评欧阳修《采桑子》一词之开端“群芳过后西湖好”一句云“扫处即生”,就是说一方面是结束而另一方面却正是开始的意思,正中此七字也正是如此。“酒罢歌余”者,是酒既饮罢,歌也听残,然而却又继之以“兴未阑”,是意兴犹有未尽也。于是诗人遂不得不为此难尽之意兴更觅一安顿排遣之所,因之乃有下一句之“小桥流水共盘桓”也。然而,饮酒、听歌是何等热闹欢欣的场面,而小桥、流水又是何等冷落凄清的所在。正中自如彼饮酒、听歌的场面,因为意兴未阑而却转入如此冷落凄清之所,这是极耐人寻味的一件事。有此一转,然后可知正中在听歌、饮酒之意兴中,原来就自有其寂寞凄凉之一面心境,更可知正中在寂寞凄凉之心境中,有时却又自有其强求欢乐的一种意兴。正中词中往往表现有此二种相反相成之意境,如其《采桑子》词之或于“旧愁新恨知多少”之后,接写“更听笙歌满画船”;或于“满目悲凉”之后,接写“纵有笙歌亦断肠”;或于愁恨中翻更听歌;或于笙歌中转亦断肠。正中词每于耽溺之执著中作反省之挣扎,又于反省之挣扎中见耽溺之执著,所谓“和泪试严妆”,这种悲苦与欢乐之错综的表现,该也正是“和泪试严妆”所代表的另一种境界吧。而这也正是此词于“酒罢歌余兴未阑”之后,当下便转入了“小桥流水共盘桓”的缘故。“盘桓”者,徘徊不去之意。昔陶渊明《归去来辞》有“抚孤松而盘桓”之语,证之于渊明诗之往往托孤松以自喻,则渊明之所以抚孤松而徘徊不去者,岂不因其内心深处与此孤松正有一份戚戚之共感。如今正中乃欲与小桥流水共此盘桓,夫“小桥”是何等孤伶无可荫蔽的所在,“流水”更象喻着何等凄寒而长逝的悲哀,而且“桥”之为物,乃是供人来往之用,并非供人长久盘桓之所在,而今正中于“酒罢歌余”之际,乃竟盘桓于“小桥”之上,欲共此“流水”而徘徊不去,则其内心于追欢寻乐之后所感受的孤寒无聊赖可知。继之以下二句之“波摇梅蕊当心白,风入罗衣贴体寒”,则是盘桓之际孤寒无聊赖中之所见、所感也。“梅蕊”自然指梅树上之花蕊,然而既是树上之花蕊,又何以能被水波摇动?或以为梅蕊乃指已落在水中之梅花,这实在乃是误解,一则,因为“蕊”乃指含苞初放之花朵,杜甫《江畔独步寻花》诗“嫩蕊商量细细开”一句可以为证,是“梅蕊”不指已落之花者一也;再则,自下面的“当心白”三字来看,“白”字自当指花蕊之色,“当心”则为正当波心之意,如果是落在水中的花蕊,则零落散漫,随波流逝,如何能把花蕊之白色只留在波心,此“梅蕊”之不指已落之花者二也。但既非落花,则树上之花蕊又何以会在波中摇动?则杜甫之《渼陂行》有句云“半陂已南纯浸山,动影袅窕冲融间”,浸在水中之山影既可以随波摇动,则浸在水中的花影当然更可以随波摇动了,所以说“波摇梅蕊”。其随波摇动者正为梅蕊之倒影,而并非落花可知。这正是其所以能只留在波心而并不随流水以俱逝的缘故。而梅蕊之倒影则是白色的,故曰“当心白”,此三字正写梅花倒映在水中所呈现在波心之一片白色的摇动的光影。以上只不过是把本句的文字及其所写的景物略作说明而已,其实此句真正之好处,乃在于写景之外所表现之由此景物所唤起及所象喻着的一种内心之境界。试想一片白色的光影动摇在波心之中,白色的凄寒与光影的动荡迷茫,其所唤起及所象喻着的诗人内心中之凄寒迷惘的感觉该是何等深切,因此说“波摇梅蕊当心白”,明明写出“当心”二字来,正足以表现此摇动之一片白色之自波心直动荡到诗人之内心,是诗人之心中亦正复有此迷惘凄寒的动摇之一片白色也。这是极有神致的一句好词,所写正不仅眼前景物而已,而是由眼前景物所唤起和象喻的一种内心之境界,这正是正中词的独到之处。王氏四印斋刻本《阳春集》于“当”字下注云:“别作伤。”“伤心白”三字,也未始不好,一则,“伤心”二字双声,恰好与下一句“贴体”二字之双声相对;再则,“波摇梅蕊”“白”五字都是写景,加上“伤心”二字写情,一如世所传李白之《菩萨蛮》词“平林漠漠”一首之“寒山一带伤心碧”,使人读之大有情景交融之感,所以作“伤心白”似亦原无不可。惟是除四印斋本有此注语外,其他诸本及选本仍以作“当心白”者为多,而且“伤心白”三字之好处,乃是容易讲出来的,而“当心白”三字之好处,则是不容易讲出来的。“当心白”三字虽不明言“伤心”,而自彼波心映入诗人心目中之一片光影的摇动,似乎却更富于惝恍迷离之感,这正是我之所以选取了“当心白”三字,而且不惜辞费来加以解说的缘故。至于下一句“风入罗衣贴体寒”,表面上也只是写桥上之风寒直透人衣而已,然而试看这一句所用的“风入”的“入”字及“贴体”的“贴”字,都是何等有力而深切的字样,而且“罗衣”的“罗”字所显示的又是何等不能御风的单寒。总之,此句所表现的乃是无可抵御的全身的寒冷之感,而这种全身的寒冷之感也是有着某种象喻的意味的。也就是说,这种寒冷之感并非全由于外界之因素,而是由于诗人之内心中本来就有着这一种为寒冷所浸透的感觉,所以此句所写的,实在不只是身体之寒冷,也是心灵的凄寒之感。至于如何来判断一般诗人所写的寒冷之感是仅属于身体的现实的寒冷,抑或更有着象喻意味的属于心灵的凄寒之感,我想这该是从诗人叙述的口吻中可以体味得到的。如以杜甫《月夜》一诗之“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二句,与杜甫另一首《佳人》诗之“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二句相较,则前二句杜甫所写的,乃是遥想他的妻子于月夜怀念良人之时在月光与雾气之下的肌肤的寒冷,虽然言外也有凄清寂寞的意味,但那仍不过只是属于环境所造成的一时的凄清而已;至于后二句,则是遥想一位乱离之后家人死丧又为良人所抛弃的佳人之单寒翠袖、倚竹伶仃的情境,这两句的天寒袖薄,就俨然有着某种象喻的意味,而不仅只是写现实的肌肤之寒了。再如李义山《端居》一诗之“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二句,虽然在句中并未言明寒字,然而“素秋”二字所暗示的萧索寒冷之感是极为明显的,再加之上句所写的“远书”“归梦”两俱“悠悠”,是心灵与感情之全无依傍可知,所以下一句乃说“只有空床”来“敌”素秋了。“敌”字乃是抵御之意,是则义山所用以抵御此萧索寒冷之素秋的只剩有一张“空床”而已,“床”而着一“空”字,是极言其丝毫无可用以抵御之物也。义山所写的无可抵御的萧索寒冷之感,就也不只是现实身体之寒冷而已,而且是有着象喻意味的属于心灵的某种为寒冷所侵袭而无法抵御的感觉。正中此句“风入罗衣贴体寒”,就是把这种属于内心中之寒冷无法抵御的感觉写得极深切的一句词。如果把此句与上一句之“波摇梅蕊当心白”合看,才更可体味出正中所写的内心中之一片迷惘凄寒,是何等“当心”“贴体”的悲凉无奈。而在这两句小桥流水的盘桓所唤起的悲凉无奈之感以后,正中却忽然掉转笔来重写对欢乐的追寻,而且极执著地写下了“且莫思归去,须尽笙歌此夕欢”的句子,遥遥与开端之“酒罢歌余兴未阑”七字相呼应,不仅笔法有顿挫往复之致,而且用字也极为曲折沉郁,如上一句“且莫思归去”之“且莫”二字,与下一句“须尽笙歌此夕欢”的“须尽”二字,可以说都是经过感情的挣扎然后盘郁而出的。“且莫”者,暂且不要之意也,说“暂时”不要归去是明知其终必要归去也,而犹作此“且莫”之挣扎,岂不因归去以后之孤寂悲凄,较之此际小桥流水之“波摇”“风入”的迷惘凄寒有更为难耐者在,这是第一层盘郁;至于“须尽”,则是一定要做到终尽之意,至其所欲尽者则是笙歌之欢乐,然而此词开端却又明明已先写出过“酒罢歌余”的字样,而且中间曾经过一段小桥流水的波摇、风入的盘桓,则结尾之所谓“须尽”“欢”者,其为悲苦孤寂中强欲寻欢之心境分明可知,而却仍以“须尽”字样说是一定要做到尽欢,这种挣扎乃是第二层盘郁。这正是正中一贯用情和用笔的态度,如前所举第一首《鹊踏枝》词之抛弃闲情之转入惆怅依旧,第二首《鹊踏枝》词之自已落繁花之转入犹自多情,便都是表现的这一种顿挫缠绵惝恍抑郁的境界。读正中词,虽不能使读者确知其情事之究竟何指,而读之者却自然会兴起一种难以自解的无可奈何的怅惘哀伤之感,其意蕴之深厚曲折,确实难以作明白之言说。这正是正中词之所以独被《人间词话》赞许为“深美闳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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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24 22: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