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念 奴 娇
草茵花径，莫匆匆、踏破人间车马。触处风光争媚客，引惹胸怀潇洒。应接春山，凭陵烟水，一笠亭如画。倚阑收尽，棹歌多少咿哑。 眼见今古销磨，长江不返，何论闲台榭。好景撩人偏爱惜，酒盏花筹齐下。哀雁横来，嫩莺低出，若逗兴亡话。有人能赋，定知含恨多者。
刘榛
【赏析】
词为记游唱和之作。题中之“周雪客”，即周亮工之子周在浚（字雪客），河南祥符（今开封）人，官经历。他寓居京师秋水轩时曾组织“秋水轩唱和”活动，和韵遍及南北。刘榛这首和周在浚韵的词，由游赏识舟亭的美好春景，引出对历史兴亡的感叹，无怨红愁绿之态而有顿挫感激之音。
上片记游，描写识舟亭的美好景色。前四句写春天游人之多，风光之好，并引出自己畅快的心情。开首“草茵花径”二句，写春光明媚，去识舟亭的路上，车马往来不绝，游客如云。“草茵花径”，写景并点明时令为仲春天气。“踏破人间车马”，车马踏破所行之路，形容人来人往，游客之多，衬托识舟亭风景之好。“匆匆”两字，谓因春光匆匆易逝，路上赏春的游人争相往来而行色匆匆。接下“触处风光争媚客”两句，写法上与前二句正好相反，前面写游人如云争相赏春，这里写春光妩媚争着引惹游人。“争媚客”，以拟人的手法把美好的风光写活了，处处风光妩媚迷人，好像在争着向游客展示。“引惹”，明言外界的客观景物对人内在的主观情绪的影响。“胸怀潇洒”，是说这亭边的美好春光让人心情舒畅轻快，没有伤春怨春闲愁。后五句具体描写识舟亭的美景，“应接春山”三句写识舟亭位置，远接春山，近临江水，亭如一笠似在图画之中。这是从远处摄取亭子四周的景色，一览无遗。“倚阑收尽”两句则换一个观察角度来写识舟亭：倚着亭子的栏杆，眼底尽收江上之景，小舟摇荡在江面上，棹歌声咿咿哑哑。“倚阑”点明从亭子看风景，便看到小舟往来。写小舟，从小舟上荡漾的歌声来写。前三句写识舟亭偏重从“望”字来写，而这二句写识舟亭偏重从“听”字来写，写景变化多样。
下片抒写历史兴亡之感。过片“眼见今古销磨”三句承上启下，古往今来岁月悠悠，且看这一江春水东流不可复返，相比之下识舟亭这样的闲台榭又何足论呢！词人从上片所写眼前识舟亭的美好景物生发开去，把它置于整个历史空间中去观照，情绪为之一跌，从起初领略美景的潇洒心襟中转为感叹历史兴亡的悲恨沉郁。接下“好景撩人偏爱惜”两句，再回应上片所写的触处美好风光，既然识舟亭边如此美好的春景，招惹着游人去爱惜它，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一起举杯畅饮，何必去管它古今盛衰呢？写到这里，笔锋又为之一转，由抑到扬，从对历史兴亡的沉思中回到对眼前美好春光的享受。“酒盏花筹齐下”，形容出春日宴乐的欢快场面。然而此时此地此景，想就这样忘了古今盛衰还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哀雁横来”三句语意一转，由扬到抑，借眼前特定的景物逗回到对历史兴亡的感叹。你看这亭外，天空中哀雁嗈嗈飞来，长江边雏莺低低飞出，仿佛在引逗兴亡的话题。结尾“有人能赋”两句，感慨遥深：如果有人能赋兴亡的话，一定知道这兴亡的历史之中有多少悲恨！这里正流露出易代之际作者的复杂情感。
（龙向洋 萧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