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城 头 月
醉看月出无纤障，明镜团圞样。几点渔舟，一行杨柳，浪扑孤城响。 今宵定照军营上，楚汉重重帐。战马酸嘶，戍楼悲角，愁绝天涯望。
曹亮武
【赏析】
这首小词作于康熙十五年（1676）前后，时值“三藩之乱”，战火连绵，整个东南地区弥漫着战争的恐怖和荒乱的气氛。作为“敢拈大题目，出大意义”的阳羡派词人，曹亮武以清峻幽冷的笔调，在描写清冷的月光中折射出东南的烽火烟尘。
词的上片起句“醉看月出无纤障，明镜团圞样”，一个“醉”字奠定整篇基调，同时也激起读者探究词人“醉”酒的原因。月出东山，净澈如镜，一无纤尘，煞是可爱。又有“几点渔舟，一行杨柳”在月光下隐隐约约，如此良辰美景，本该有赏心乐事相伴，对酒当歌之娱。可是词人接下来并没有登高赏月，也没有踏月赋诗，击打着心胸的是“浪扑孤城”的响声。一个“孤”字把月下词人孤寂的心绪托出，而明月、渔舟和杨柳组成的画面，配上江浪扑墙的响声，如同现代影视的同步配乐，立刻将抒情主人公的心潮起伏化为可视可听的色彩和音响，同时也为情感的进一步生发营造了氛围。
词的下片不是紧承上片的场景描写，也没有借清风明月抒发人生感慨，而是急剧跳跃性地由明月当空，联想到月光下另一处所在，那就是弥漫着烽烟和浸染着血泪的军营。这朗朗明月当也照到军营之上，楚汉之间。重重营帐中定然有许多将士此刻正凝视着皎洁的月光，思念着家乡的妻子儿女，父母双亲，思念着那和平而温馨的男耕女织式的生活。可是从明末农民起义到清兵入关后的战事不断，多少生灵涂炭，多少田地荒芜，直到如今，还是重重营帐裹卷着士卒征伐不绝。听听“战马酸嘶，戍楼悲角”，即便看不到残酷的战争现场，听不见征战的将士们哀苦的诉说，同样能闻到残酷的战争所带来的血腥味。眼前有景却无闲情逸致，这也许是这位阳羡派词人的痛苦，可心怀社稷之忧却是中国文学源流中一股扣人心魄的脉动，从屈原的《离骚》到范仲淹的进退之忧，无不闪烁着知识分子的爱国恤民的精神。这首《城头月》小词中也同样有这样的亮点，词的结句“愁绝天涯望”，似写征夫望乡之愁，实为词人对国运民情深重的忧思。
整首词没有抒情主人公出现，但处处可见抒情主人公忧思的表情，从杨柳明月夜的醉态到烽火军营情的推想，词人忧国忧民的愁思如在目前。“拈大题目，出大意义”，本是阳羡派一贯的主张，这首小令更为典型，而曹亮武清峻幽冷的词风在这里也更多了几分沉郁。
（承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