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醉 花 阴
吹笛语儿城下路，帆卸明湖树。城上月濛濛，城下垂杨，尚湿前朝雨。 自检麝囊灯畔觑，费尽闲情绪。无赖是秋鸿，但写人人，不写人何处。
周星誉
【赏析】
此词抒写朋友之情。从词题可知，是念友步韵之作。
起首二句，写夜泊所见明丽之景。江南一带山明水秀，尤其是石门所在的桐乡一带，景色更加宜人。词人所乘的船于黄昏时分落下帆来，系缆于树。走下船来，于城下小路慢步，耳闻悠扬笛声，眼见秀美湖景，悠然之兴，自不待言。词以“吹笛”发调，先闻其声后见其景，可谓别出心裁。青山绿水之间，笛声悠扬，正是诗情画意所在。此种情景，唐代词人白居易、韦庄等人都曾热情讴歌。以“帆卸”为湖树明丽之因，用意颇为深刻。首先，词人蜗居舟中，湖中、岸上美景为船帆所障，难以尽兴，一俟泊舟登岸船帆已卸，放眼直视无碍，美景尽收眼底。更主要的是，人在征途，难免心绪低沉，如今落帆系缆，能有一点时间上岸放松一下，心情自然变得愉快一些，看到的景色也自然显得更加美丽动人。这里的“明”字，不单单是指空间的明亮，还含有心情愉快的意思。
“城上”三句，乃放眼所见，呼应题中“微霁见月”四字，再现当时别样景致。在城下小路慢步，所见自然为城边之景。由于是初三上弦之夜，弯月虽娇小似弓，却早已挂上了天空，所以词人能仰头望见。城上月牙高挂，一片迷离朦胧；城下垂杨依依，雨后犹带湿意。这三句写月牙写垂杨，沾满湿意，笔墨滋润，意境幽闲，别有一番情趣。用“濛濛”形容“微霁”时月光，颇为贴切。
过片写回到泊舟之中，闲检行箧，由旅思逗出念友之意。“麝囊”，盛麝香香料的小囊，佩在身上辟除秽浊之气。秦观《满庭芳》：“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雨后初霁的月景虽美，但毕竟是初月无明，所以只能归宿舟中。可是，秋夜漫长，秋气肃杀，旅途中的词人很难遽然入眠，于是灯下自检香囊，轻轻把玩，眼前便浮现出当时爱妻以香囊相赠的缱绻情景。但他却没有直接倾诉离别相思之情，只说是“费尽闲情绪”。闲绪闲情，在有无之间，如何又要“费尽”心事呢？显然是这种“闲情绪”萦心绕怀，难剪难理。
末三句紧承上文，抒发感慨。但词人仍然没有直露地抒发自己的感情，而是借秋鸿作为载体，以其列阵而飞的习性，托出思念之意。“秋鸿”，即秋日迁徙的大雁，古代有雁足传书的故事，见《汉书·苏武传》。大雁在飞行时自然排成“人”字形或“一”字形，这里词人以其“人”字飞阵为喻，取其传递消息之事典，巧加形容，赋予其新的含义。把那“人”字虚拟成传书的内容，进而抱怨它只写出了一个简单的“人”字，能令对方看到它勾起思念之情，却不能告知她自己究竟“人”在何处，使其情无所依，寄心无处。这句巧借雁形的“人”字抒情，自然天成，含蓄隽永，可谓妙语天成。而且，于怨艾之中，尤见出其对爱妻的一片真挚情感，婉曲隽永，显得本色天然。
词从晚泊登岸，转到城下赏景观月，再转到灯下检视香囊，最后归结于责备鸿雁，款款道来，一丝不乱。以从容闲雅之笔写落寞郁闷之怀，明净冲澹，妙语天成，可以说是此词最大的特点。除此之外，写景清丽富于特色，也是此词的一个优点，读者当用心体味。
（罗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