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木兰花令

金猊瑞脑喷香雾，向晓寒多深闭户。窗明残雪积飞琼，风起乱云飘散絮。 锦帏细看《霓裳》舞。小玉银筝学莺语。梅香满座袭人衣，谁道江桥无觅处。

陈铎

【赏析】

明代学者陈霆在《渚山堂词话》中说此词是“陈大声（陈铎字大声）《冬雪》词也，寄《木兰花令》，论者谓其有宋人风致”，这段话为鉴赏此词提供了一些线索，但此词并非纯粹是一首摹写雪之形神的咏物词，而更是一首抒写词人晚冬清晨些许思绪的抒情词。

词的上片主要写晚冬清晨深居室内之所见。开头一句“金猊瑞脑喷香雾”，先从所见之近景写起，映入词人眼帘的只是那金猊香炉里瑞脑香喷出的缕缕青雾，说明他此时是多么的百无聊赖。其中着一“喷”字，说明对香雾的观察极为专注细致，这就将词人无聊烦闷苦捱时间的情态展现出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陷入如此情境之中呢？紧接着的第二句“向晓寒多深闭户”，就从天气方面给出了一个说明：尽管是寒冬将尽，但天气仍严寒，只好将自己深锁房中。此处乃巧妙化用了宋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的词句，这样的开头，烘托出一种极其沉闷压抑的气氛。而接下来的两句“窗明残雪积飞琼，风起乱云飘散絮”，将专注于瑞脑香雾的目光转移开，透过窗户，看到了户外远处大自然的奇异景观：洁白的残雪如空中飞来的琼玉，阵风吹过空中，云层被吹散如飘浮空中的花絮。在这里，词人巧妙运用了两个比喻，把晚冬的奇景呈现出来，虽然还有几分乱感，几分冷意，但窗外景色却是空阔明静多了，与室内沉闷的瑞脑香青雾形成了一大反衬，从而使词境从开始的狭小沉闷渐次走向开阔明朗。

下片着重抒发由所闻所见引出的冬日情思。“锦帏”二句，顺承上片末二句透出的开朗情绪，描写词人在锦帐中的所见所闻。正因心情渐渐开朗，所以才唤侍女们为自己歌舞。《霓裳》舞，即《霓裳羽衣舞》，其伴奏舞曲为《霓裳羽衣曲》，是唐代著名的舞蹈。听歌观舞，给人以耳目的娱乐，“细看”二字，形象描写出优美舞蹈的吸引力。伴随着优美的《霓裳羽衣舞》，还传来了侍女悠扬的弹唱之声，其中一“学”字，一方面说明侍女弹唱声的稚嫩，另一方面也隐含了几分幽默调侃之意。这二句所描写的见闻，颇为热闹，由此把词情逐渐推向高潮。结拍“梅香满座袭人衣，谁道江桥无觅处”，在全词最高潮处抒情，又在全词最高潮处结束，如此戛然而止的写法，收到了余音袅袅的效果。陆游《卜算子·咏梅》中的梅花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因生长僻远而无人呵护无人欣赏，陈铎此处则反用其意，言只要梅的芳香资质在，即使生长在江上桥边，终会有人寻芳而至。这不仅是对梅花迎寒而开品质的赞美，更是对具有像梅花一样高洁芬芳品质的人的颂扬，是赞梅，亦是自赞，体现出词人对自己品质才学的高度自信。这样的结尾乃全词点睛之笔，将全词的主旨突现出来。读到这里，读者方能领会到词人为何而郁闷、为何而开朗的真正原因所在。这一结尾与其说是有“宋人风致”，毋宁说是有几分盛唐气象。陈铎在诗词创作中努力追步唐宋，由此词可见一斑。

（龙文玲 农作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