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蝶 恋 花

自送行人无意味。独上高楼，何处愁堪寄？闻道长安西北是，阑干不向东南倚。 别恨似烟春似水。一阵轻寒，一阵游丝起。小院落花飞燕子，夕阳闲在蘼芜地。

黄燮清

【赏析】

这是一首抒写离愁别恨的闺怨之词。自古此类题材的作品汗牛充栋、精品无数。黄燮清在前人几乎写尽离愁、道完别恨之后，依然能创造出如此浑融的意境，写出“阑干不向东南倚”、“夕阳闲在蘼芜地”的佳句，实为难能可贵。全词语言平易，细细品来却颇有滋味。

“自送行人无意味，独上高楼，何处愁堪寄？”开篇先点出一位女子空闺独守无奈惆怅的全篇主旨。“无意味”三个字，涵盖了独守之愁的所有意义。爱侣不在身边，生活乃至生命的意味都不复存在。可怜其爱之深、情之重、思之切。百无聊赖之中，独自登楼，然此愁此怨何以得解？晏殊《蝶恋花》词中有“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句，此处引来，情顺理通，自然得体。“闻道长安西北是，阑干不向东南倚”，将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词“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一类忧心君国的意境转换为思念爱侣的情境，凝为佳语。二句一出，全篇生辉。听说长安在西北方向，那么，女子思念去往长安的爱侣，她登楼远眺定然倚凭西北之栏杆，不会移目于东南。这种“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词句，把一个思夫女子愁肠百结，独上高楼，凭栏颙望的痴情摹写得鲜活生动，楚楚动人。

词的下片，词人用一系列的自然景物渲染主人公的内心愁思。“别恨似烟春似水。一阵轻寒，一阵游丝起”，“轻寒”既是乍暖还寒之春寒，又是愁云惨淡之心寒；“游丝”，既是春风吹拂之柳丝，又是见景生情之忧思。这里主人公的心境与大自然的春景浑然一体。春风拂柳，丝丝飘动；心起涟漪，忧思郁结；心境如烟，春色似水，迷濛轻巧，挥之不去。读来使人惆怅，心动不已。“小院落花飞燕子，夕阳闲在蘼芜地”，词的结尾两句化用前人词句，形成一种含蓄深婉之致。晏幾道《临江仙》词中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句，以燕之双飞对比人之独立，为人称道。“蘼芜”，一种香草。汉乐府诗《上山采蘼芜》诗中有“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之句，描写一个弃妇邂逅故夫的遭遇。后人据此用“蘼芜”指代弃妇。这里词人借此寄寓女主人公念夫不归，担心遭弃的情思。愁肠难解的女子望远怀人，但见落花缤纷，燕子双飞，夕阳映照那一片蘼芜地。这是怎样一幅画面？又怎一个愁字了得！春水、游丝、小院、落花、飞燕、夕阳、蘼芜，这些自然景物之中包含着主人公无尽的离愁与别恨，又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回味与遐想。

此词用轻巧疏淡的笔墨，状写离愁别恨，上片塑造一个闺中思妇的形象，下片写景，景中寓情。虽无大起大落的强烈震撼，却在看似不经意中营造出一种意味绵长，惆怅无限，令人悸动的意境，人与景、情与境自然交融，轻淡中包含奇巧，平实处显出功力。而抒情主人公所流露的惆怅之感中，又何尝没有作者自己侘傺失意的影子？

（叶 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