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蝶 恋 花

紫燕双飞深院静。簟枕纱厨，睡起娇如病。一线碧烟萦藻井，小鬟茶进龙香饼。 拂拭菱花看宝镜。玉指纤纤，撚唾撩云鬓。闲折海榴过翠径，雪猫戏扑风花影。

张綖

【赏析】

这首词写的是一位贵族少妇富贵闲适，百无聊赖的深闺生活。

“紫燕”又称“越燕”，《尔雅·释鸟》：“越燕小而多声，颔下紫，……谓之紫燕。”“深院静”点出了少妇居住在深院大宅之中，这不但表明了少妇所处的环境，而且以此透露出少妇的身份。“紫燕双飞深院静”这一句运用了对比反衬的手法，以紫燕的双飞双栖，欢快幸福来反衬深院凄清的环境氛围。接着，作者再写这深院中少妇的动作、神态以及生活状况：天大亮了，少妇才慢吞吞地起床，她一起床，丫环们就忙开了，熏香、进茶……“龙香饼”即龙团茶，宋时以茶之精品制成圆形茶饼，上印龙形图案。苏轼《荔支叹》自注：“大小龙茶始于丁晋公，而成于蔡君谟。”深院中富丽的房屋，优裕的生活，并不能给少妇带来幸福，她就像一只锁在笼里的金丝鸟，虽年值青春，却恹恹的全无青春少妇的活力，“娇如病”写出了少妇病态般的懒散，这种病态的精神状况来自病态的生活状况：孤独、寂寞、空虚、失落。

过片三句写少妇的梳妆打扮：她用擦拭锃亮的菱花镜端详镜里的容貌，还用纤纤玉指拈了唾液，仔细地抿抹整齐鬓发，因为这是她一天唯一的工作啊！“撚唾”两字，刻画细致，颇见少妇百无聊赖的慵态。剩下的时光如何打发呢？“闲折海榴过翠径，雪猫戏扑风花影”，在花园的小径溜达，看自己的宠物猫戏扑风中的花影。“海榴”即石榴，因其来自海外，故称。这里将红的石榴与翠径相映互衬，将少妇置身于一个花红叶翠的庭院中，从而渲染富贵闲适的环境氛围，从中也足见作者剪红刻翠之功。“雪猫”，此猫非一般养来捕鼠之猫，而是指少妇豢养的如雪一般白的名贵宠物猫。“戏扑”一词，猫之憨态尽出；“风花影”三字，风中花影的绰约之姿尽现。“雪猫戏扑风花影”一句写得灵动秀丽，表现了作者敏锐的观察力与很强的语言表现力。末二句，主人的“闲折”和雪猫的“戏扑”，无不生动地表现了无所事事的贵族女子那种消闲解闷的生活情景，雅致中见出精神的封闭，雍容后透出心灵的迷惘。

这首词上片侧重写少妇的“娇”，下片侧重写少妇的“闲”。全词描写的是少妇的动作及生活情状，虽然没有对少妇的内心世界进行直接的描写，但作者采用的是空中传神的写法，少妇懒洋洋的起床，娇恹恹地用茶，慢吞吞地梳妆打扮，还有那折海榴、溜翠径的悠闲，看雪猫扑花影的无聊，无不弥漫着令人郁闷窒息的气息。猫的活跃与人的慵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意象的蕴含量极为丰富，很耐人寻味。词中取景华贵冶丽，描写香软细腻，色彩浓艳，近于唐代温庭筠为代表的花间词风。清沈谦《填词杂说》认为此词“风流蕴藉，不减周秦，‘雪猫戏扑风花影’尤称警策。”从艺术上说，确乎如此。

（陈 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