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词鉴赏辞典
虞 美 人
银荷回照红波浅，小扇难遮面。碧纱如梦悄寒时，雨雨风风天气最相思。 寻常巷陌都经惯，老去情怀懒。闹红一舸可怜宵，不信钱唐今夜不通潮。
吴梅
【赏析】
这是一首题咏之作。刘子庚，名毓盘，浙江江山人，晚清著名词人刘履芬之子。光绪二十三年（1879）拔贡，官陕西云阳知县。清亡后，以教授终于北京大学。有《噙椒词》一卷。又有《词史》十一卷著称于世。“子庚著《词史》、《词律斠注》，并校辑唐五代宋辽金元人词，有功词苑。”（钱仲联《近百年词坛点将录》）吴梅亦曾于1917年至1922年间执教北大五年，刘、吴同在北大，多有酬唱，毓盘亦有《金缕曲》题吴梅《风洞山传奇》。
《断梦离痕图》，为刘毓盘据宋吴文英词意而作之画，毓盘有《摸鱼子·自题〈断梦离痕图〉写梦窗词意》一首，道其作画命意。“断梦离痕”，指吴文英《柳梢青》词：“断梦游轮，孤山路杳，越树阴新。流水凝酥，征衫沾泪，都是离痕。
玉屏风冷愁人，醉烂漫、梅花翠云。傍夜船回，惜春门掩，一镜香尘。”
上片写相思。“银荷回照红波浅，小扇难遮面”，起二句勾画佳人形象。“银荷”，银饰之灯，形似荷花。宋石延年《灯》诗：“烬垂金藕细，影透玉荷清。”“荷”即指灯。“银荷”的修辞方式同玉荷。“红波”，犹言红泪。细检《梦窗词》，“红波”一词凡两见：“香笼麝水，腻涨红波”（《过秦楼·芙蓉》），“粉字情深题叶，红波香染浮萍”（《朝中措·赠赴梅壑》），皆谓女子眼泪。银烛映照，红泪清浅，小小团扇，遮不住一张相思的脸。“碧纱如梦悄寒时，雨雨风风天气最相思”，下二句渲染相思环境。窗纱碧如梦，罗衾寒似铁，“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李清照《声声慢》）雨雨风风，逗人相思；佳期如梦，梦断天涯。
下片诉幽怀。“寻常巷陌都经惯”，语出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老去情怀懒”，承上再写超脱之意。过片这两句系宕开一笔，看似无情却有情，实为表现一种寂寞无助的情状。“闹红一舸可怜宵，不信钱唐今夜不通潮”，最后两句遂以江潮涌动，相思遥寄作结，进一步拓宽词境，深化情感。“闹红一舸”，语见姜夔《念奴娇》“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美景良宵，深情苦意。“不信钱唐今夜不通潮”，由眼前景联想到钱塘潮。“钱唐”，即钱塘江，浙江流经杭州东南一段。钱塘江入海处，潮汐汹涌，蔚为奇观。毓盘，浙人；又吴文英长居苏杭间，并与“去姬”在杭州分手。潮通钱塘，情共潮生，既切定画家之浙人身份，又暗合梦窗词意。结句以直笔运痴想，似露而实婉。
全词诗情画意之中兼有兴寄，情味深婉，色彩明丽。透过“断梦离痕”的凄迷境界，暗将一种阅尽沧桑的生命体验和人生感慨深寓其中，确是吴梅词早期的佳作。
（龚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