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长相思

李煜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这大约是李煜前期的作品。写女子秋雨长夜中的相思情意。

上片像是一幅用笔轻淡素雅的仕女画。“云一緺，玉一梭”两句，分写头发与头饰，意思是说，女子的云发挽成盘涡状的发髻，上面插着梭形的玉簪。用语清新而形象。

“淡淡衫儿薄薄罗”，续写衣着。“罗”是“罗裙”之省。“淡淡”、“薄薄”，着意写其衣裳色调的轻淡、质地之细薄，以表现女子淡雅的韵致和轻倩的身姿。虽只写她的衫裙，而通体所呈现的一种绰约风神自可想见。

“轻颦双黛螺”。螺黛是古代用以画眉的一种青黑色矿物颜料，又名螺子黛，这里借指女子的双眉。这句方写到这位淡妆女子的表情。眉黛轻蹙，似乎蕴含着幽怨。相思怀人之意，于此隐隐传出，并由此引出下片。“轻”字颇有分寸，它适合于表现悠长而并不十分强烈的幽怨，且与通篇轻淡的风格相谐调。

下片续写环境和心情。“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这是一个秋天的雨夜。秋风瑟瑟，秋雨潇潇，雨杂风声，风助雨势，听来恰似彼此相和。而这风雨之声，又落在“帘外芭蕉三两窠”上，奏出一支萧瑟凄清的秋窗夜雨曲，搅动得帘内的人心绪骚屑不宁，长夜难寐，增添了内心的幽凄冷寂。而这雨打芭蕉的凄恻之声，又好像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不免使人更感到暗夜的漫长。这就很自然地逗出末句：“夜长人奈何！”这仿佛是女主人公发自心底的深长叹息。这叹息正落在歇拍上，“奈何”之情点到即止，不作具体的刻画渲染，反添余蕴。联系上片的描绘，不禁使人联想到，这位“淡淡衫儿薄薄罗”的深闺弱女，不仅生理上不堪这秋风秋雨的侵袭，而且在心理上更难以禁受这凄冷气氛的包围。到这里，才进一步显示出上片的人物肖像描写对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作用。环境、人物、外形、心理的和谐统一，轻淡的笔调、明洁的语言与笔下女主人公素淡天然、玲珑剔透的风韵的统一，使得这首抒写常见的相思怀人题材的小令，具有一种高度和谐明朗的美。

（刘学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