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生查子

魏承班

烟雨晚晴天，零落花无语。难话此时心，梁燕双来去。 琴韵对薰风，有恨和情抚。肠断断弦频，泪滴黄金缕。

清代万树在《词律》中讨论魏承班的这首《生查子》:“五言八句四韵，作者平仄多有参差。此词八句第二字俱用仄者。”又称：“按韩偓词前第三句‘那知本未眠’，后第四句‘和烟坠金穂’，此乃初创之体，故只如五言古诗。至五代而宋，渐加纪律，故或亦依此魏体，而前后首句第二字用平者为多。虽间有一二拗句者，然名流则如出一轨也。”由万氏所述可知，《生查子》词牌其实亦是源出于五言诗。

既是源出于诗，通常便会保留下一些诗的特点。比较突出的一个表现，就是这个词牌，常常以一对句子作为一个意义单元——如果一个词牌的每片恰好是奇数句，这种特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而句数呈偶数，则是诗的一个特征。

魏承班的这首《生查子》，亦保持着这种特点。“烟雨晚晴天”，细雨稍停，晚晴方至，这样的光景，本来可悲可喜，并不一定要有什么固定的心情。但下一句“零落花无语”，随即便为此时的心境定了调。飘零的落花默默无语，面对生命的凋落，这样的情景，谁又能高兴得起来呢？“难话此时心，梁燕双来去。”说是此时的心境难以说明，但通过下面的梁间燕子双双来去的描写，我们已经可以猜出个十之八九。一个“双”字，早已写出了主人公的孤独。面对双宿双飞的燕子，她所感到的，其实便是那所谓的失侣之痛吧。上片的这四句，在逻辑上恰如一问一答，上句提起，下句托出，每两句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意义单元，而各个意义单元又被置于一个大的抒情框架之内，显现出一种层层递进的关系。

下片的四句，依然延续这种写法。“琴韵对薰风，有恨和情抚。”既然无人来作伴侣，能陪伴主人公的，便也只有这鸣琴了。琴韵随着暖风飘荡，弯弯曲曲，道尽无穷心事。只因胸中有难消之恨，故这琴声中有不尽之情。前句但写弹琴，后句又补充道乃是含情而奏，同样的一提起一说明，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意义单元。“欲将心事付瑶琴”，只可惜，“弦断有谁听？”（岳飞《小重山》）“肠断断弦频，泪滴黄金缕。”暖风轻拂，并没有抚息心中的悲怆；银筝轻响，却反叫人痛断肝肠。弹琴的人儿似乎还想演奏下去，但琴弦却屡屡崩绝。琴声戛然而止，只有飘落的泪，打湿了绣金的衣襟。至此，主人公的悲痛已到达顶点，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任由泪水纵情奔涌了。

魏承班的这首《生查子》，层层铺垫，层层递进，各层次间，错落有致，极富变化。通篇贯穿一个“情”字，却自始至终不肯说破。写主人公之柔婉性格、状主人公之深情缱绻，读来使人觉得但在目前，而毫不觉其做作。全词含蓄蕴藉，正所谓不着一字，而得不尽之意，无论当时现在，均可称佳作。

（刘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