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一剪梅

无名氏

漠漠春阴酒半酣。风透春衫，雨透春衫。人家蚕事欲眠三。桑满筐篮，柘满筐篮。 先自离怀百不堪。樯燕呢喃，梁燕呢喃。篝灯强把锦书看。人在江南，心在江南。

这首词写作者对江南的怀念。上片写景，作者用清丽洗练的语言生动描绘出一幅清新明丽的江南春天的图画：暮春时节，春阴漠漠，春风春雨吹透、打湿了轻柔的春衫。此时春蚕已快三眠，养蚕的人家怀着即将收获的喜悦心情采摘得桑、柘叶满篮，把蚕喂得饱饱的。这是江南暮春时节所特有的景象，显得生机盎然。它充分表明了作者善于捕捉自然美的本领，因为明媚的艳阳天固然动人，而斜风细雨中的江南春色却更富有诗情画意。上片句句写景，而景中含情，透过清丽活跳的景色及“酒半酣”的情态描写和两个“透”字、两个“满”字的点染，不难看出迷人的江南春色使作者产生了赏心悦目和恣情快意之感。

作者在将春色渲染了一番之后，下片换转笔锋，折入游子的怀乡之情。“先自离怀百不堪”一句，真切地表达了离乡怀乡的深沉愁苦，还点明了原来上片所着力描写的并不是眼前所见之景，而只是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江南风景画，反衬出离人深切的思念。回忆增添了离愁，已经使人不堪；而眼前飞停在船樯上呢喃不休的燕子又勾引起对家中屋梁栖燕的怀思。仅以“樯燕”“梁燕”两个形象就表现了旅人思家情感的跃进，笔墨省净，含蕴丰富，饶有词味。这两句上承“离怀”，下启“锦书”。既不能“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冯延巳《长命女》“三愿”），则唯有灯下细看那不知读了多少遍的家书，聊以慰情。信是江南的亲人写来的，作者的心也随之飞回了江南。“篝灯”，用竹笼罩着灯光，即点起灯笼；两字诗词中习见，意为灯下，不必拘泥。“锦书”用前秦苏蕙织锦为回文旋图诗寄丈夫的典，说明信是妻子寄来的。“强”字入妙：盖此家书，看一回即引起一回别意愁情，心所不欲，但思家时又忍不住要翻出来看，故曰勉强看之，矛盾心情如见。歇拍两句“人在江南，心在江南”，一则抒发了作者对亲人和故乡的深切眷恋之情，同时呼应了上片的景物描写，使之带上了更加浓烈的感情色彩。

此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这本是词中常见的章法，但此词有它的独到之处。一则所写之景是虚景，上下两片是虚实结合；二则上片的乐景与下片的离情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增强了这首词的艺术感染力。

此词大量使用了复叠句式，但不是简单的词语重复，而是起到了加重语气，突现事物特征，增强表现力的作用，同时收到了一唱三叹、回环往复的艺术效果。全词采用白描手法，以它真挚的怀乡之情和浓郁的民歌风味动人心弦，引起了读者的美感和共鸣。它的风格和宋末词人蒋捷的《一剪梅·舟过吴江》很相近，当亦出于晚宋人之手。

（张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