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燕归梁
石延年
芳草年年惹恨幽，想前事悠悠。伤春伤别几时休，算从古、为风流。 春山总把，深匀翠黛，千叠在眉头。不知供得几多愁，更斜日、凭危楼。
这首词托为女子口吻叙写春愁，下笔即苞蕴深意。“芳草年年惹恨幽，想前事悠悠。”看见春草萌生，引起对前事的追忆。“年年”、“悠悠”两叠词用得好，有形象，有感情。“年年”，层次颇多：过去一对恋人厮守在一起，别后年年盼归，又年年不见归，今后定又将年年盼望下去，失望下去。……“悠悠”，形容“前事”是遥远，形容“想”是深长，都表现出女主人公执著纯真的情感。春天的芳草年年萌发，而对往事怀想之情年年不断，与日俱增，不知何时是了。“伤春伤别几时休”，把女主人公的感情潮水倾泻出来了。“算从古、为风流。”是说这种离别愁绪的产生，都是为了男女的风流韵事。“春愁”之意，到此有了着落。
换头三句：“春山总把，深匀翠黛，千叠在眉头。”特写女子双眉。“春山”是眉之色，这里又作为春山把自己的青翠的颜色深匀叠压在女子眉头，造语别饶韵致。“不知供得几多愁”一句，承上文，既关合山，又关合眉。王安石《午枕》诗：“隔水山供宛转愁。”辛稼轩《水龙吟》词：“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这是说山触发了自己的无限愁思，而又堆集在眉头上。“更斜日、凭危楼”，写夕阳西下、江楼倚望的情景，有“多少愁”自在不言之中。联系全篇来读，这里用下片写这一日的特定愁绪，写出年年的长久愁绪。一日之愁已是“不知供得几多愁”，那“芳草年年惹恨”更是“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了。何况这种“伤春伤别”又是无时无休呢！
石曼卿这首词结尾，颇采用了乐府《西洲曲》“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干头”的意境。自此诗以后，效者日多，各有出新，如温庭筠《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全首，最为脍炙人口；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从男子方面说出，思致亦佳。以后贺铸有一首《唤春愁》（即《太平时》）:“天与多情不自由，占风流。云闲草远絮悠悠，唤春愁。试作小妆窥晚镜，淡蛾羞。夕阳独倚水边楼，认归舟。”与石曼卿此词，意境用语有相似处。读者可以自行比对。贺铸也是大家，如果说贺词袭用石词，我想不可以这样说。
（张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