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思帝乡

韦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思帝乡》词是正面抒写女子在婚姻生活上要求自由选择对象的强烈愿望的情歌。它充分体现了女子追求爱情的狂热而大胆的精神。在旧礼教的钳制下，封建社会的女子要是表示要自己选择婚姻对象，人们是会投以轻蔑的目光的。词中的主人公，却是干脆地说要嫁与风流的年少，这在古代文人词作里，是很少出现的。就冲决封建礼教樊篱这方面说，有它一定的时代意义。

作者用极短的篇幅，作了生动的形象描绘和心理刻画。前三句写在主人公心眼里活动着的“风流年少”，人物从陌上春游的镜头中出现。“杏花吹满头”一句在中间，“杏花”勾住了上句的春，“吹满头”逗起了下句的人，同时衬出了游春者的风流。用笔既紧凑，又经济；但它不是叙述，而是一幅骀荡美丽的画面渲染。后三句一往倾吐了主人公的心里话，话是说得那么咬钉嚼铁式的坚决。“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一句话就已把情澜直涌向高峰。但还不够，作者用拗折生铁的笔锋，突然一转，“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为了婚姻生活的自由，一切可能产生的不幸遭遇，也决心由自己承担而无后悔，绝不羞羞答答、瞻前顾后地向吃人的礼教屈服。这转笔很重要，否则就像温庭筠在《南歌子》里也曾写过的“不如从嫁与，作鸳鸯”那类话了。词中思想性的深度，正是通过了作者高度的艺术显示出来。

词的意境，与白居易《井底引银瓶》所写“妾弄青梅倚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相近似。但白诗写主人公被抛弃后的心情是“今日悲羞归不得”。白诗在同情的基础上，还作了这样的说教：“寄言痴少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显然，韦词所表现的坚强意志，与白诗大不相同。

韦庄是《花间》词派的重要作者，与温庭筠齐名。但温词秾丽，而韦词比较俊爽。这词正如贺裳《皱水轩词筌》所指出的，是“作决绝语而妙者”。

（钱仲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