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点绛唇
张元幹
清夜沉沉，暗蛩啼处檐花落。乍凉帘幕，香绕屏山角。 堪恨归鸿，情似秋云薄。书难托，尽交寂寞，忘了前时约。
本词作年不详。据张元幹《精严寺化钟疏》文：“岁在戊辰（即绍兴十八年），僧结制日，洛滨、最乐、普现（即筠溪）三居士，拉芦川老隐过其所而宿焉”，此词大约作于这个时期。
洛滨，即富直柔，字季申，北宋宰相富弼之孙。靖康初赐进士出身。高宗建炎四年官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后因主战为秦桧所忌，不久落职。晚年徜徉山泽，与苏迟、叶梦得、张元幹等交游唱和。绍兴二十六年（1156）卒。
筠溪，即李弥逊，字似之，自号筠溪翁。徽宗大观三年进士。南渡后以起居郎迁中书舍人。因反对秦桧议和，不久被落职。绍兴十年（1140）归隐福建连江西山，与张元幹、富直柔等交游唱和。绍兴二十三年卒。
这首词的上片着重写景，寓情于景；下片主要抒情，曲折地表达出仕途的险恶与中原未复的怅惘意绪。起二句刻画出一幅幽静的秋夜景色，而着一“啼”字和“落”字，又显示出静中有动，动中见静的意趣。在一个美好的深秋之夜，雨檐滴水，蟋蟀正鸣叫，令人读来宛然在目，如闻其声。这种宁静的境界与梁代王籍《入若耶溪》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中这二句是化用杜甫《醉时歌》“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的诗句。清王嗣奭《杜臆》解“檐花落”云：“檐水落，而灯光映之如银花。”可谓切于事实。
“乍凉”二句承上，从户外幽静之境转到写室内景象。秋雨深沉，靠近帘幕就感到一股寒气逼人，屋内香炉里散发着轻盈的烟缕，袅袅直上，萦绕在屏风的上端。词人由远及近，刻画具体入微，把听觉、感觉、视觉组合在一起，竭力渲染秋夜清冷的气氛和孤独寂静的境界。
下片抒情，倾吐蕴藏心灵深处难以直言的思绪。“堪恨”二句，以“归鸿”作比喻，说明心事难寄。古代有鸿雁传书的说法，但这里是写征鸿的情意犹如秋云那样淡薄，不肯传书，所以显得可恨。这与李清照《念奴娇》“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的意境相接近，而着一“恨”字，感情色彩更为浓烈。“秋云薄”是用杜甫《秋霁》“天际秋云薄，从西万里风”的诗句。朱敦儒《西江月》亦写过：“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如秋云。”因此，这里词人埋怨征鸿情薄，蕴含着纷繁的人情世态的深层意绪。
“书难托”三句，从上“堪恨”而来。正由于征鸿不传书信，而中原阻隔，难以寄言，又有谁能理解其中的万千心事呢？作者在《兰陵王》词中说：“塞鸿难托，谁问潜宽旧带眼。”在这恼人的岁月里，既无法寄声传语，那就让人忘掉过去的约会，任凭自己寂寞无聊吧。
这首小令虽寥寥四十一字，但写得概括、凝练、疏隽。全词缘情设景，笔力委婉曲折，而抒发恨不见中原收复的失望意蕴，更觉沉郁深厚。
（曹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