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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西平乐 周邦彦
释义

唐宋词鉴赏辞典

西平乐

周邦彦

元丰初,予以布衣西上,过天长道中。后四十余年,辛丑正月二十六日,避贼复游故地。感叹岁月,偶成此词。

稚柳苏晴,故溪歇雨,川迥未觉春赊。驼褐寒侵,正怜初日,轻阴抵死须遮。叹事与孤鸿尽去,身与塘蒲共晚,争知向此,征途迢递,伫立尘沙。念朱颜翠发,曾到处,故地使人嗟。

道连三楚,天低四野,乔木依前,临路攲斜。重慕想、东陵晦迹,彭泽归来,左右琴书自乐,松菊相依,何况风流鬓未华。多谢故人,亲驰郑驿,时倒融尊,劝此淹留,共过芳时,翻令倦客思家。

周邦彦的词,多属“缘情”而非“言志”之作,此词是例外。宋徽宗政和八年,他得罪罢提举大晟府,出知顺昌府(今安徽阜阳),调知处州(今浙江丽水),未到任罢,奉祠提举南京(今河南商丘)鸿庆宫,居于睦州(今浙江建德)。遇方腊起义,还杭州故里,又避兵渡江,暂居扬州。闻义兵已据两浙,将攻淮、泗,遂经天长(今属安徽),转赴南京。于宣和三年辛丑(1121)正月二十六日途经天长。当四十一年前,二十四岁的词人以布衣初入汴京,曾路过此地。旧地重游,词人感慨万分,因而写下此词及序。这时,北宋王朝已在暮年——亡于四年之后,词人的生命也已在暮年——就在本年卒于南京鸿庆宫斋室。此词作于时代与个人双重暮年的交叉点上。词人在向几十年的政治生涯告别。

起笔三句写天气的由雨而晴。细雨中,星星柳芽,含着雨珠,忽然映照出放晴的阳光。旧时游过的溪流,水面上,霎时雨花消失了。可是,正月里,辽阔的江北平原上,还感到春意未多。于是逗出下面三句,写气候的冷暖不定。料峭春寒,直透驼褐,语本于欧阳修诗“轻寒漠漠侵驼褐”。正好,初春的太阳出来了,来替人努力驱扫寒气吧,但是,轻云却拼命地把初日遮住,真是无可奈何。这三句把通常情景委婉写出,描绘老境不堪,令人不忍卒读。“叹事与”一句直至歇拍,从天气的阴晴冷暖,变幻不定,转写人生的今昔盛衰,变化无常,情景相衬,转换自然。“事与”句化用杜牧诗“恨如春草多,事逐孤鸿去”(《题安州浮云寺楼》),一笔带过四十余年情事,用“事逐”句而“恨如”句之意亦见。接入下句“身与塘蒲共晚”。李贺《还自会稽歌》序略云:“庾肩吾于梁时尝作《宫体谣引》,以应和皇子。及国势沦败,肩吾先潜难会稽,后始还家。”歌中云:“吴霜点归鬓,身与塘蒲晚。脉脉辞金鱼,羁臣守迍贱。”王琦注谓指庾肩吾“发白身老,不堪再仕,当永辞荣禄,守贫贱以终身”。词人夙擅文词,与庾肩吾同;此时年老失官,避兵乱间道奔走还南京又同,故用“身与塘蒲晚”一句,概尽李贺为庾肩吾“作《还自会稽歌》以补其悲”之意,借以自况。运前人成句只添一“尽”字、“共”字,语省而意丰,可见用典之妙,造语之工。“争知”即“怎知”,下言此番长途远征,又经此地,凝神独立在风沙中,实出意料。不由人追念起初来时,是以布衣西入都门,求取功名,正当红颜黑发的英年,而今地犹此地,人则已憔悴非复当年,令人无限嗟伤!这八句,领以“叹”字,结以“嗟”字,足见感喟之深沉。

换头四句,写眼前景物依旧。天长,位于古代东楚(三楚之一)的南北之交,平野寥廓,四望接天。“乔木依前”, “依前”应上“曾到处”,旧时所见乔木尚在;“临路攲斜”,则已非复昔日之挺然直立,比喻自己朱颜翠发时曾到此地,今以颓唐暮齿,犹困于道途。合时地景物,上下片衔接过渡紧密。“重慕想”领起的五句,“重”,深、甚之意。借说深慕召平、陶潜以表己身出仕的自悔。召平原是秦东陵侯,秦破后,隐迹长安城东,种瓜为生。陶潜曾为彭泽令。他初次出仕为州祭酒,不堪吏职,不久辞职归里,州官召为主簿,亦不就,躬耕自活。其《饮酒》诗自述“畴昔苦长饥,投耒去学仕。是时向立年,志意多所耻。遂尽介然分,拂衣归田里”。“向立年”,未及“三十而立”之年,即词所云“风流鬓未华”的年纪。后来四十一岁时为彭泽令,又辞官还家,赋《归去来兮辞》。“左右琴书自乐,松菊相依”,即用《归去来兮辞》“乐琴书以消忧”和“松菊犹存”语。这几句主要用陶潜事,写及召平只是陪衬。陶《饮酒》诗也称美“邵生瓜田”的事,言通达知命的人了解荣枯寒暑代谢的至理,就将毫不犹豫地退隐。陶潜引召平为同调,故词为一并写入。美成仕途不达,宦移南北,晚年又避兵流离,故转生何不早隐之念,从慕想召、陶背面托出。下片两韵九句,从“道连三楚”至“鬓未华”,续写天长道中所见所感,含意深入一层。感前后两度经过的物我变迁,发“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桓温语)的嗟叹,兴“年一过往,何可攀援”(曹丕语)的悔恨。词序中的“感叹岁月”,至此收结。

词人饱经了宦海漂泊,神宗、哲宗、徽宗三朝的剧烈党争,尤其是目击了徽宗朝的黑暗政局,他产生对政治的厌倦,特别是对时局的隐忧,实无足为怪。“多谢故人”六句一韵,一气贯注到收尾,写天长故人殷勤好客,比得上西汉郑当时,郑曾安排车马至郊外迎送宾客;又比得上东汉孔融,融宾客盈门,曾叹道:“坐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故人更热情挽留自己长住,共度春天。故人的盛意,使老年遭遇乱离的词人感激不已,可是最后,词人反而倍加伤感:“翻令倦客思家!”前五句衬垫愈厚,这结句反跌就愈有力。事实上,江南故园既不可返,旧地重游更加难堪。词已尽,而言外苍凉之意无穷。

词中言志极可注意。词人在自己生命的暮年,同时也是北宋王朝的暮年,深情地尚友着两位古人,一位是亡国后晦迹民间的召平,一位是弃官归隐的陶渊明,这就透露出对当时政治局势的不祥预感,和对几十年政治生涯的厌倦。自徽宗亲政,重用蔡京,三十年来,北宋王朝日趋腐败,一步步走向倾危。即以词人此行所避的方腊起义来说,其导火线便是朝廷大兴花石纲之役,荼毒江南人民。正如王夫之所指出,“宋至徽宗之季年,必亡之势,不可止矣!”“无一而非必亡之势”, “国之靡定,不待智者而知也”。(《宋论》卷八)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词人不可能站在起义者一边,但是,作为一位正直敏锐的知识分子,他对当时的执政者却有清楚的认识。南宋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下记载:“(徽宗)以近者祥瑞沓至,将使播之乐府,命蔡京微叩之,邦彦云:‘某老矣,颇悔少作!'”证以词人“集中又无一首颂圣贡谀之作”(王国维《清真先生遗事》),周密所记词人不肯附和蔡京之事应当属实。所以,词中慕想召、陶之志并非虚语。词中所流露出对北宋王朝的不祥预感,则可以从词人的两首《西河》得到印证。两词中都充满了一种强烈的盛衰兴亡之感,一种山雨欲来的隐忧。这类词,在此前的北宋词史上尚未经见,它们是北宋王朝季世的哀歌,也只能产生于北宋季世。

此词在艺术上颇有特色。以描写、抒情而言,词人锐敏地捕捉住特定的景象,借以巧妙地映衬与之特征相似的情感,使情景有机地融为一体。如上片由天气的阴晴冷暖变幻不定,逗起人生的今昔盛衰变化无常,下片从故地乔木非复故态引出自己的老大徒悲之感,兴象自然,措意深微。化用前人诗语素为清真长技,此篇更其出色,上文已备述。同时,纵笔遣用了一系列感叹辞语,以加强喟叹的深沉感,如“未觉”、“正怜”、“抵死”、“叹”、“争知”、“念”、“嗟”、“何况”、“多谢”、“翻令”等等。读上来,便觉感喟无穷。词人所感喟的,不光是身世,也包含时世。以结构而言,则机杼井然,针线极密。上下片皆以景衬情,但上片言身世之感,下片言伤时之怀,意蕴层层深入,用笔并不重复。此词以言志的内容和苍凉的风格,在《清真集》中独标一格,不失为词人的暮年老成之作。

(邓小军 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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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6/17 21:2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