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浣溪沙

李珣

红藕花香到槛频，可堪闲忆似花人。旧欢如梦绝音尘。

翠叠画屏山隐隐，冷铺纹簟水潾潾，断魂何处一蝉新。

李珣的这首词写得清奇流丽，与花间词秾艳香软的基本风格很有些不同。从横向看，倒是与南唐词风颇为接近。南唐的冯延巳、李煜等人，固然是词家大宗，“堂庑特大”，不能用清奇流丽一言以蔽之。但从词的发展倾向来说，他们也的确从温、韦的秾艳香软中摆脱了出来，而与花间词派分镳并驰。相比较而言，清奇流丽也可说是南唐词的基本特色。

李珣的这首词，与他的另一首《浣溪沙》（访旧伤离欲断魂）取的是同一题材，不过时间稍有先后。从两词所用韵脚来看，五韵中有三韵相重，估计写作日期也不会相距太远。从内容来看，另一首写的是春天，寻“旧欢”不着，颇觉意外，所以情绪起伏较大。而这一首则写夏秋之际，已是痛定思痛，因此意蕴也就较前首更为婉约深沉。

词的首句用的是传统的比兴手法。荷花发出阵阵清香，不时地飘进廊槛上来。第二句即点出主题：由花香引发愁思，在百无聊赖中实在不堪回忆所爱之人。由于上句已写明荷花，就使下句的“似花人”变得很具体，在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高洁、素雅而又风姿绰约的美女形象。第三句进一步说明不堪回忆往事的缘由。旧欢已成梦幻，“她”再也不会来了！这就把词人的绝望心情和盘托出，足以引起读者的同情与共鸣。

词的下阕写得十分成功，历来为人所激赏。近人况周颐称之为“以清胜者”、“所云下开北宋体格者也”（《历代词人考略》）。细味词意，知此说不虚。第一句是写屏风，其上远山含翠，隐约多姿；第二句写竹席，其上竹纹如波纹，十分清澈，给人带来一丝凉意。这两句虽然写的是眼前器物，但用山水来象征词人与意中人的分离，是十分妥帖的。这两句在艺术手法上的确堪称杰构，首先，对仗十分工巧，又具有鲜明的词的特色，绝不混同于一般的律诗。如“山隐隐”、“水潾潾”，一看便知是词，真所谓是词家的“当行本色”。其次，冷铺纹簟水潾潾，比喻新奇，内涵丰富，既有季节特点，又有人的感受，写得十分出色。尤为难得的是，在连得两个佳句之后，并无“才尽”之感，最后一句竟又翻出新意；伤心的思绪在空中飘荡，突然听到一声蝉鸣。《礼记·月令》:“仲夏之月，蝉始鸣。”此句含意幽深。蝉鸣，既使作者回到了现实，又让读者产生无穷的联想。蝉鸣有诉恨的寓意。李商隐《蝉》:“徒劳恨费声。”而且蝉声一起，炎夏悠悠，日长难度。“断魂”二字，通过“一蝉新”告诉人们，无穷无尽的悲哀正在等待着词人。

（陈允吉 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