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浣溪沙

张曙

枕障薰炉隔绣帷，二年终日苦相思。杏花明月尔应知。

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黄昏微雨画帘垂。

在晚唐，张曙的名气并不大，但他“文章秀丽，精神敏俊”，孙光宪认为他的成就远在杜荀鹤之上，“区区之荀鹤，不足拟伦”。（见《北梦琐言》）

张曙存词仅此一首。关于这首词，《北梦琐言》有一段说明：“唐张祎侍郎，朝望甚高，有爱姬早逝，悼念不已。因入朝未回，其犹子（即侄子）右补阙曙，才俊风流，因增大阮（叔父的代称）之悲，乃制《浣溪沙》，其词云云，置于几上。大阮朝退，凭几无聊，忽睹此诗，不觉哀恸，乃曰：‘必是阿灰所作。’阿灰，即中谏小字也。然于风教，似亦不可，以其叔侄年颜相似，恕之可耳。谚曰‘小舅小叔，相追相逐’，谑戏固不免也。”由此可见，这首词原是“谑戏”之作，本无足道，但它在艺术表现上，却也不无动人之处。

词的上阕看似平淡，然而有些地方也颇见精巧。如首句着“隔”字，既交代了室内枕屏、薰炉与绣帷间的位置，更使人生出一种人去楼空、远隔天涯的联想。第三句，杏花明月用来作为春秋季节的特征，并且用拟人的手法赋予它们人的感知，意谓只有杏花明月深知我的相思之苦。这样写，的确为词的意境增添了一分落寞与惆怅。

词的下阕写得极佳。代为设想爱姬已逝，却不愿信其逝，故着一问句，愈见其恍惚哀恸之态。下面两句更妙，旧日的欢情只有在新梦中重现，正当缠绵悱恻之际，忽然醒来，惟有“枕障薰炉隔绣帷”，此时的悲哀之情可想而知。但作者到此意犹未足，再着力添上一笔，醒来之时，正值黄昏，画帘低垂，雨声沥沥，真是到了“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境界。古人曾说，词起结最难，而结尤难于起，如这首词的结句，不仅为全词增添了画意诗情，并且给人留下了极为丰富的想象余地，真是所谓词家本色，故能打动悼亡者之心。张祎侍郎“忽睹此诗，不觉哀恸”，信其然也。

（陈允吉 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