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江城子

韦庄

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露冷月残人未起，留不住，泪千行。

此《江城子》本有两首，为联章体。本词是其中的第二首。其前一首有云：“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潘郎。”乃是在着力描绘男女的欢会情形。而本词则显然是要描绘欢会结束后的别离。起句“髻鬟狼藉黛眉长”是对女主人公外貌的速写。词人并未顾及衣饰身形，而聚焦于女子的头部进行细节刻绘。用一头散乱的头发暗示她与情人的欢会刚刚结束，而“黛眉长”则暗示女子面容的愁苦状态。《后汉书》载汉桓帝元嘉中京都妇女将眉毛画得细长曲折，是为愁眉妆。晚唐李义山即有《无题》诗曰“眉长唯是愁”。由此，懊恼愁苦的情绪在词一开篇便被直接点明。接下来两个句子则进一步明确了情绪的由来——原来女子正从闺房中偷偷送出情人，她将要与情人分别。“檀郎”化自受妇人追捧的美男子潘岳之小名“檀奴”，正可表明女主人公对情人的深深爱慕。正因为爱得深沉，故而离别尤其难堪，更何况离别时分是在“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露冷月残人未起”之际。既然女主人公那么爱恋她的情人，何以要赶在这尚未破晓的凌晨时分就要送走情人呢？词作并未给出答案。然而清寒的角声吹响在夜空中，这显然暗示眼下并非治世，而是有战乱发生。情人趁黑而去，或者其身份正是军士，或者其有要务在身，或者正在躲避着什么。诸种猜测，难以定论，但可知者，则是女主人公对这位情人相当难舍。“留不住”表明她曾试图阻止情人离去，但显然情人的离去是必然之事，故而有“泪千行”这般深切难忍的悲痛。

本词的内容是描写香艳的男情女爱，属于典型的花间题材。对此，李冰若曾猜测曰：“韦相《江城子》二首描写顽艳，情事如绘，其殆作于江南客游时乎？”（《栩庄漫记》）然而词作并未倚红偎翠，而是全用白描手法，细腻地从女子的角度刻绘了她对情人的送别以及在此过程中的心境。同时，词作还十分善于运用外界景物意象来烘托人物的情绪，诸如凄凉的角声、清冷的夜露和残月等等，都营造了悲凉的氛围，为刻绘女主人公的无助和痛苦起到了良好的辅助作用。

（韦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