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归国遥

韦庄

春欲暮，满地落花红带雨。惆怅玉笼鹦鹉，单栖无伴侣。

南望去程何许？问花花不语。早晚得同归去，恨无双翠羽。

这是一首怀人词，所怀之人似与主人公别离已久，正天各一方。怀念在一幅暮春图中拉开序幕。春天乃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姹紫嫣红的春色常常被作为人生美好阶段的象征。然而本词的开篇就用了“春欲暮”三字简洁明了地指出，此刻美好即将成为历史，明媚鲜妍立刻便要烟消云散。紧接着，一幅雨后落花图便作为典型场景登场。它采用速写的笔法，给读者一种关于暮春的直观印象：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满地都是被风雨吹刮下的落花。曾经光艳枝头的红蕊如今却裹缠着雨水，无力地陷在泥土中。“带”字的使用令这一幅景致速写染上了几分拟人色彩，似乎那落花便是一位憔悴的美人，而雨水恰好似她满脸的泪水。作为开篇，这样一幅图画显然将本词带入了一种哀伤的情感氛围中。而起句中的“欲”字，显然又传达着主人公焦灼和不甘的情愫，他（她）是那么留恋正在消逝的春光，是那么害怕青春与美的流失。

大概是希望摆脱这苦涩的情绪吧，主人公将视线从一地落花移开。然而当他（她）仰头望去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关在华丽笼子中的鹦鹉。鹦鹉的形单影只刹那间又引发了他（她）对自己孤寂处境的联想。他（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情感位移到鹦鹉身上：那笼子固然精美华丽，但却禁锢了鹦鹉的自由。它那么上下跳跃着，是否也正和我一般孤寂？是否也是在焦急渴盼着它的伴侣？

上片在一派孤寂凄伤的情绪中结束。下片开篇以“南望”起头，将视线从具体的物象上挪开，渗入遥无边际的远方。这深沉的一问已经是对孤寂根由的直接吐露，而不再是借助物象的含蓄传达。词作至此，似乎要着力冲破那压抑低迷的氛围，开一番新的气象。但是这样的疑问显然是难以获得答案的。汤显祖曾评“问花”一句曰：“还不是解语花，不问也得。”便是点出主人公那恼花不解心事却又无可奈何的孤寂心境。再次被孤寂所萦绕，但主人公似乎不愿再回到低回悱恻的状态中。那股压抑在心间的强烈情感已经让他（她）不堪重负，因此他（她）发出响亮的誓愿——迟早自己一定要去追寻心中思念的那个对象。然而这样的响亮并没有完整持续到词作的收尾，“恨无双翠羽”一句，让视线又收束回上片的玉笼鹦鹉意象。那个“恨”字暗示出了心中誓愿与客观现实环境的强烈冲突，也充分流露出主人公深深的怨怼之情。陈廷焯所云“韦端己词，似直而纡，似达而郁”（《白雨斋词话》卷一）指的便是这种情形。

总的看来，全词在以景起情后，便将人物情愫与客观景致时时融汇，使人物的心境始终附着在一定的景致之上。这些景致诸如“落花”“玉笼”“鹦鹉”“翠羽”等，既清新又不失明丽，它们和惆怅柔寂的情感相结合，充分体现出韦庄词的特色。

（韦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