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鉴赏辞典

江城子

和凝

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

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

和凝《江城子》组词共五首，此处所选乃第一首。就叙事而言，组词常被视为一个连续叙事的故事，清人陈廷焯便标举组词的“章法清晰”，称之为“后人联章之祖”（《词则·闲情集》卷一）。就情感的表达而言，组词因其写情之细腻缱绻而被吴梅誉为“言情之祖”（《词学通论》）。这两首词分别描绘了新婚初夜和夫妻分别的两个场面。

这首词中描绘的是一位新婚之夜娇羞等待的女子形象。作者并没有通过对女子容貌、装束、服饰等细节刻画呈现女子凤冠霞帔、姿容婉丽的鲜妍形象，而是避开了静态描摹，换为以动态来展现新娘的心理。词的起始三句“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刻画女子神情意态。女子娇态动人进入洞房，忽看到妆容不整，故急忙重理残妆，细细描眉。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一描写将女子在情郎到来前的紧张心理生动刻划了出来，她希望郎君看到自己最美丽的姿态，于是精心妆扮，不容有失。“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二句，描写补妆后，女子又来到翡翠围屏后，亲自点燃玉炉中的香料，为洞房增添了一层温馨的气息。翡翠屏、玉炉香等名物亦象征着她华贵闲雅的生活。闺房物事的点缀烘托出温馨甜蜜的氛围，暗示男女间的浓情蜜意，渲染出新婚夜柔情缱绻的绵绵情思。结尾三句“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写女子整理金钿头饰，并唤来侍女，点燃一排红烛，静待俊美情郎到来的情景。

相较前代，唐人诗词中女性描写手法渐趋多样化，作家尤其在描写女性日常生活中鲜活的动态、隐微的情思等方面各逞其技，驱遣语词，使女性描写大放光彩。我们可以看到女性在莲塘中拍水嬉戏、在春野中戴花踏青，或是在春日下刺绣鸳鸯，其动态的美被定格于唐代诗词中。还可看到女子们向月私语、对花叹息、含笑不语、对镜自赏等描写，体现了作家展露女性内心世界的艺术表现力。以上述人物描写特点来衡量，这首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动态的细致描摹使这首词生色不少。作者在短短的八句中采撷了“入”“理”“爇”“整顿”“呼”“排”“待”等动词嵌入其中，用词熨帖、纤细无遗、流畅明快，把一位举止娴雅、仪态万方、性情婉顺的女性形象写得神情毕肖、栩栩欲活。不仅如此，动词的运用更形象暗示了女子在新婚初夜的心理状态。其娇羞理妆、精心描眉、整顿金钿、焚香爇烛的行为，无不是她在郎君到来前窃自期盼、喜悦难掩之心理的真实流露。

这首词在描写手法上，以细针密缕的动态描写来表现人物的情感世界，含蓄表露了女性在两性情爱中不自觉的主动意识，这对古典诗词女性描写的技巧无疑是一种丰富。这是词作最大的艺术亮点。

（刘燕歌）